“龍體！”小皇帝像受到驚吓的刺猬般松開了手，臉上恐懼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随後瞪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拍手笑了起來，指着大監，“對對對。”

他眉笑顔開：“他是不會放過朕的，朕是被他推上這個皇位的，朕得死，朕死了，韓太師就不會放過他，朝中大臣也不會放過他。他不放過朕，朕就讓這天下人都不放過他，人言可畏，衆口铄金。”想到這裡，皇帝眼中的恐懼減退，他猛地推開大監，拔了殿中侍衛的劍往腹部刺去。

主持聚會堂的王家一夜之間走水，全家葬生火海，皇帝遇刺，申都首富紀梵狸散千金收購珍貴的藥材送往皇宮，鄉下修養多年的三朝太師韓璟也回宮探望。

這些八卦消息已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但這陣風過去，很快便沒什麼人在意了。

下人端着飯盤出來後搖了搖頭，盤中的飯菜一口未動。

樊緒推門進去，裡面便又開始有東西摔碎的聲音。

樊緒站定，腳邊是一片的狼藉，王夢瑤發了瘋的抓起地上的碎片朝樊緒刺過去，樊緒一手将她擒住。

褚修遠進門，打開藥箱點燃了熏香。

這香味淡不膩，王夢瑤很快便平靜下來，身子慢慢軟了下來，樊緒攔腰将她扛在肩頭，放她到桌邊坐好。

王夢瑤咬着唇一言不發，眼淚卻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褚修遠熟練的從藥箱中拿出兩個小葫蘆放在桌上：“一瓶醉生，一瓶夢死。藥如其名，選一瓶。”

王夢瑤别過頭：“殺父仇人不共戴天，我一個柔弱女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家爺個性不是很好......你要體諒他。”樊緒補充了一句，“我家爺是紀梵狸。”

“在王宅，若他要死你，不會留你全屍，他是故意那樣對你的......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本來個性就很糟......雖然像是辯解，但他從小生活環境非常險惡，所以思考方式跟我們完全不一樣。”

王夢瑤盯着樊緒：“你到底想說什麼？”

樊緒道：“我隻是想要把你不知道的一面告訴你，至于你再如何選，我都尊重。”

王夢瑤突然嚎啕大哭：“為什麼祖輩恩怨的痛苦要加注在我身上？我隻想如往常一樣一家人平淡度日，為何命運要如此捉弄我？”

她哭得肝腸寸斷，淚水止不住地滾落。

“能為什麼？你倒黴呗。”褚修遠不經意道：“這還不明顯嗎？”

王夢瑤聽到這話，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她擡起滿是淚痕的臉，不甘道：“就因為我倒黴，所以我就該死？”

“褚先生......”樊緒示意褚長淵别添堵。

褚修遠道：“可話又說回來，這世上又不隻是你一個人倒黴。”

“被你爹害死的尚家不倒黴嗎？攤上賭鬼酗酒丈夫的婦人不倒黴嗎？好好的走在街上卻被馬車裝死的人不倒黴嗎？不要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你一個解釋的樣子，萬般皆苦，唯有自渡。”褚修遠耐心用完了，他打開醉生和夢死。

“我倒不是給施暴者找借口，隻是我趕時間，拿人錢财替人消災，我向來是勸分不勸合，勸死不勸生，但你若能想辦法殺了紀叙安給你父兄報仇，我也是雙手贊成的。”

饒是心中下定了決心，但王夢瑤臉上依舊褪盡血色，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伸手抓過夢死的葫蘆，一飲而進。

樊緒還來不及阻止，王夢瑤已經藥物發作，倒在了地上。

褚修遠陸續拿出幾個貼着“夢死”的葫蘆跟那瓶“醉生”放在一起，随後合上藥箱，意味深長道：“隻是有些好奇，從你跟着紀叙安開始算起，你處理過多少具屍體？”

樊緒沒有計算過，估出一個大概的數：“少說也有一千了。”

褚修遠掐指算了算，嘀咕道：“不應該啊，照這麼算，你平均一天就會處理一具屍體，按理來說，這種場面，你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公事公辦了。”

他背起藥箱，攬上樊緒的肩，奇怪道：“幹你們這一行的，最不能生出的就是同情心，你剛才是......不忍心了。”

樊緒下意識想要去拔劍，但還是按捺住了湧上心頭的殺心。

褚修遠哈哈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輕松，“這是好事情，不要學紀叙安那冷血的家夥。”

他将一袋銀子放在桌上：“找個馬車把小姑娘送個好人家吧，醉生夢死，又名天仙子，都隻有一種藥效，那就是通過高強度的麻痹來達到失憶的效果，她睡一覺起來，什麼人都不會記得，不過這不是長久的辦法，每個月需要喝上一瓶。”

樊緒盯着褚修遠，卻沒有任何動作。

褚修遠知道他在糾結什麼，隻好無奈的繼續解釋道：“真是個死腦筋，你覺得我一大把年紀了會閑到多管閑事救她？這小姑娘從被送進庾園起，她的生死便不由得她自己做主，她從來都沒得選，紀叙安要她活，她就死不了。”

竟是如此，樊緒有些吃驚，目光柔和了些，但好在，至少這樣可以無憂無慮的活下去吧，他懸着的心平靜下來。

注釋：

1.長碛qi古寨 ：發布懸賞令的組織，由各國江湖中德高望重的江湖門派領袖和六大世家任職8位長老，總部坐落于嶺北首都和林，其他國家都有分部，主要是利用他們的威望召集江湖好漢暗中處理一些江湖罪大惡極之人，目的在于保證江湖的安定。主要懸賞金額由各國皇室提供。

2.懸賞令：通緝重大犯罪嫌疑人的文書，其中1-9品級别依次遞減。隻有1品會公開，其他級别的要去分部或者總部領取。發布流程：由古寨中各個機構每月向上提交卷宗名單——8位長老通過，由長老劃分懸賞令級别（需要多數票通過）——懸賞令下發到中樞估算賞金成本——正式發布。

3.靈：暗殺組織阿薩辛權主的大信徒。

4.阿薩辛：地址在瀛洲，西京，嶺北三國相壤的江城山脈，阿薩辛共有四層階級，領主，權主，靈，信徒。六位權主分别是，蒼璧，黃琮，白琥，青圭，赤璋，玄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