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孩子都到了?那可以開飯了。”
流蘇燈懸挂,照得飯廳明亮,視野開闊。偌大的廚房站着三代人,系着圍裙忙得熱火朝天。每逢佳節前夕或當天,姜家和傅家的人都會聚在一塊,叙叙舊,吃頓家常便飯。
圓桌擺滿熱騰騰的菜肴。
姜枝洗完手過來,傅嘉榮很紳士,為她拉開餐椅,女孩沖他笑笑,落座後,男人自然坐在姜枝身邊。
倆人親熟的舉動落在其他長輩眼裡,紛紛染上笑意。
“阿枝,來,嘗嘗傅爺爺煲的這個湯,評判評判,看看有沒有你哥哥煲的好喝啊?”
傅良煲得一手好湯,廚藝傳承,等落到孫輩傅嘉榮身上時,更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他做飯巨巨巨巨好吃,有年暑假,姜枝住在傅嘉榮家裡,愣是被他養胖了七八斤,姜枝爸媽過來接女兒,一看,豁,白白嫩嫩,憨态可掬,快趕上年畫裡的福娃娃。再後來,姜枝幾乎快要賴在傅嘉榮的家裡。
傅嘉榮給她盛了一碗山藥玉米排骨湯。
這是姜枝最愛喝的湯。
“傅爺爺,我可是很公平公正的,絕對不會偏袒哪一方。”她有模有樣品鑒的樣子把一桌子人都逗笑了。
姜枝開始故意吊胃口了:“我覺得——”
長輩們看着她長大,也愛逗她,彼時都捧場地望着她,等着小姑娘的評價。傅嘉榮對這種融洽的氛圍淡淡一笑,将拆好的蟹肉放進精緻的餐碟,然後遞到妹妹面前。
姜枝看了眼,下一秒,立馬笑道:“還是哥哥煲的湯最好喝!”
傅嘉榮接話:“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我收買了。”
飯桌上笑聲朗朗。
長輩們适當小酌幾杯,聊聊家常,很少動筷,畢竟年紀上來了,食欲不佳,也不再貪圖口腹之欲。
整張餐桌就屬姜枝和傅嘉榮是晚輩,但是兄妹倆也間隔了八歲,再加上傅嘉榮傍晚被妹妹投喂,需要嚴格控糖控碳水的他也沒怎麼動筷,全程都在照顧姜枝吃飯。
剝蝦拆蟹、挑魚刺、剃骨頭……
飯後管家才出現,安排回避的傭人開始收拾碗筷,清理現場。
兩家人在客廳喝茶,從飯桌聊到現在,有說不完的話。說起來,姜傅兩家的淵源頗深,糾纏着千絲萬縷。
第一樁:傅嘉榮的爺爺傅良和姜枝的奶奶江一玉,曾是一個大院的摯友,兩家的父母有意結親,奈何兩人心中另有他人——
傅良年輕時搞房地産,出了名的大亨,做事果斷雷厲風行,後來愛上同為女強人的羅馨文,對她展開瘋狂追求。
江一玉呢,書香門第,娴靜聰慧,留過學,會五國語言,後來進了外交部。在她順風順水的人生,卻意外結識同樣留學在外的姜爺爺,相較于傳統行業領域,姜泊聞年輕時就很時髦,做的也是時尚領域,用江一玉爸媽的話來說,不務正業,就一黃毛!
第二樁:出現在兄妹倆的外婆身上。
傅嘉榮的外婆,也就是邱佟,早年在華爾街工作,主要從事對沖基金闆塊,在那風雲詭谲的金融年代,她被譽為華爾街的神,早早成名的她收了一個學生,也就是姜枝的外婆崔伊。
崔伊是後起之秀,因精準預測一場國際金融局勢而名聲鵲起,後來擔任摩根大通的首席分析師,是享譽盛名的證券分析師和投資銀行家。
撇開這兩層關系,姜枝的爸爸給傅嘉榮的爺爺設計過建築樓盤的布局;傅嘉榮的外公給姜枝的媽媽譜過電影編曲;傅嘉榮的爸爸和姜枝奶奶又都在外交部……
總之,其中糾葛讓這對‘兄妹’密不可分,互為一體。
他倆沒有參與長輩的聊天,坐在沙發的角落。姜枝吃飽喝足,懶洋洋癱着,懷裡塞着一個抱枕,沖傅嘉榮伸出白皙漂亮的左手,男人拿着指甲刀,低頭,細心修剪妹妹的指甲。
“軍訓的時候刮到了?”
姜枝往他肩上一靠,“應該是吧,我也沒有注意。”
左手食指的右側甲面,有輕微指甲裂痕,沒有滲進肉裡,不細看很難發現。
傅嘉榮捏着她的手,和他硬朗幹燥的指節不同,妹妹的手指纖細柔軟,指尖透着粉,很漂亮的一雙手,一看就十指不沾陽春水,精心保養着。
“嘩啦啦——”
外邊雨勢急驟,伴随電閃雷鳴。江一玉開始招呼傅家人今夜留宿,最高興的是姜枝,軍訓兩周,半個月沒見傅嘉榮,她好想跟哥哥多待會。
“阿枝,右手。”
“哥哥。”
“嗯?”
“這次假期我想做美甲,你什麼時候有空陪我呀?”
“明天怎麼樣?”
“好呀好呀。”
姜枝靠着他的肩,又開始跟他聊美甲的顔色、款式、是否貼片延長等等。傅嘉榮不懂這些,但會耐心傾聽,偶爾發表疑問,不會覺得這些是沒有意義的事。
兩人擱這修指甲說悄悄話,想忽視都難。
長輩們趁機打趣他倆。
“阿枝,想不想嫁給你的哥哥?”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比外面的狂風驟雨電閃雷鳴更吓人。姜枝反應極大,幾乎是下意識縮回手,從傅嘉榮的肩頭離開,然後坐直。
傅嘉榮微微斂眸,表現得極為鎮定。
他望着身邊的女孩,眼睛瞪得圓溜溜,窘迫得紅了臉。
兄妹變夫妻,這對姜枝來說,有種亂//倫的荒謬感,險些以為他們喝茶喝暈了。
她連連搖頭。
長輩們紛紛笑了,意有所指看向傅嘉榮。
傅嘉榮何嘗不明白這是一場借着打趣的試探,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喜歡姜枝,唯獨姜枝不知道。妹妹黏他,也同他親近,是他仗着年長,率先滋生龌蹉的念頭。
最後,傅嘉榮解圍,溫柔地摸着姜枝的腦袋,淡笑:“我們阿枝還小。”
或許是年紀輕,沒有開竅,還不懂什麼是喜歡。
不急,他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來。
姜枝感激地看着傅嘉榮。
男人嘴角啐笑,屈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