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每次出現保持的服貼的短皮毛因為造型需要被抓亂了，整個人多了一種蓬松的感覺；他今晚給我的感覺和之前很不一樣。

我不知道說什麼，就隻點了點頭，去喝飲料。對面的人在複盤今晚演出中的小問題，我把視線移過去，裝作很認真在聽。

我的餘光能掃到他的手臂擡了起來，喝了又喝。接着他長吐一口氣。

伸手在我臉前面不遠的位置憑空打了個響指。

我意外地朝他看，他緊接着把我的杯子滿上了。

他把罐子放下的時候問我：“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也許這是他今晚的目的之一。我沒有正面給他肯定的答複：“也許我會說行，也許會說不行。”

他撓了撓下巴，掉下一顆亮片沾到了他領口上。他微微後仰，背靠椅背。

好一會兒，他才終于想好怎麼開口：“……那算了，”他又拿手蹭了蹭下巴，随即向我道歉，“我還是希望我們之間說的話不會影響你吃東西的心情。”

我了然地笑了笑，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其他人身上。

他心裡一定有什麼東西吊着，才會讓他花費兩張門票的價格和一個按摩儀讓我來這。不過他在接下來的上菜、用餐、下樓，都沒有再提起。

當我以為他打算不問出口時，在我們最終分别前，他還是忍不住了。大家喝得都有些微醺，站位分散地杵在店門口外面，等還在裡面結賬的人出來。

他不再以提問的方式說話；沒人和我們靠得很近。

“實話和你說，我上司還在懷疑你。”

我們故意都不看對方，隻偶爾互相瞟一眼。

“他很有經驗，也很少出錯。”

“但是你們沒有找到證據，是嗎？”

借着酒勁我們敞開了談。

“你沒在錄音吧？如果想誘供，我隻能說，我無罪。”

“看來在你心裡我是個卑鄙的人。我喜歡按照規章制度辦事。”

“……雖然我也覺得你沒有問題，但我上司還是讓我找機會私下接觸你。現在我們是非正式會談。你喝了酒，我也喝了酒，也許我們現在聊的明天一醒就忘了……我也很相信我的直覺，我認為你是個好人。”

“是嗎？也許我是，也許我不是。起碼你上司認為我不是好人。”那張胡子拉碴的臉模模糊糊出現在我腦海裡，我對他的臉的五官沒有特别深的印象，就記得那疏于管理的肥厚雙下巴。

“如果我現在說我們已經查到了你的身份信息是作假的，你會連夜逃跑嗎？”

“身份作假也歸你們管嗎？”

“總有部門管的。”

“你休息的這短段時間裡有一個販賣禁藥的團夥落網了，我也是這兩天剛收到的消息。”

我仰頭看向已經過了午夜的天空，那些遠超燈光亮度在閃爍的可能是行星，也可能是人造衛星。

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了，畢竟時間已經是過了午夜。我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從車裡出來，間隔很遠的路燈隻照出他的整體輪廓。他扶着車門站了一會兒後甩手關上，然後朝深夜食堂方向走過來。

一個人類，看不清楚臉，他的一隻手肘彎了一下，路燈的光透出來一點，好像是把手從兜裡抽出來。

“你的氣質和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我仰起臉看向莫泊羅，虞江沒的說錯，我曾經确實不經意間在莫泊羅身上看到過吳哲的影子，“他是那種無論做什麼，态度都非常認真的人，有責任心，對待人也真誠，處理事情很有自己的主意但總讓我感覺很單純。”

莫泊羅身上屬于裁定員中立角色的濾鏡徹底在我這裡消失了。他站在這裡代表的是他和他的上司，他們有他們的立場。

“不過世間事情總是難以預料，對吧。就像我那個這麼好的朋友居然現在隻能活在我的回憶裡，你好心以個人談話的名義透露給我案件信息，我卻想的是你們想通過我的反應輔助案件偵辦。如果真的查到案件和我有關，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像你說的那樣，按照規章制度辦事。”我匆匆把話結尾，用平靜的語氣：“有人來接我了。今晚很感謝你請我看演出，有機會再見。”

我不再等待他磨蹭的回應，徑自轉身朝剛剛的人影快步走過去。沒走幾步，接着小跑起來。撲進那人的臂彎裡。

虞江的臉色很黑，看起來在生氣。

但在他發作前，我捧住他的臉拗下來，踮起腳快速親了他一口。并且率先拉着他往回走，催他回家。

他大概一路上還會裝作很生氣的樣子不理我，直到到家，要我哄着才肯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