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它過得太好,連皮毛都柔順,狐狸又心裡不平衡。
它有意晾着馴鹿,自顧自地接着琢磨。
向下的甬道口濕漉漉的,一個之前從未見過的家夥堵在入口。心口不一地接着忽悠中,狐狸自以為小心地打量一遍又一遍。
狐狸這樣的聰明人,最讨厭事情脫離計劃和掌控。
……它是什麼個玩意?會不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阻礙?
這些打量被水怪精準地感知到。
水怪擡起頭,幽綠色的瞳孔在半明半暗中發着光。
明明它臉上沒什麼神情,眼中也沒什麼情緒,萬分平淡,然而猝然對視上,狐狸隻覺得壓力倍增。
它不由得吞咽口水,強忍着恐懼挪開目光,低眉順眼點頭微笑。
本來想說出口的話,也被忘得一幹二淨。
雖然是夏天,狐狸卻突然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往燃燒的火堆旁貼近,要不是知道不能夠,它恨不得跳進火堆裡烤烤。
木柴噼啪作響。
馴鹿根本沒發現狐狸和水怪的短暫交鋒,也沒發現狐狸故意不理它。它隻覺得狐狸又靠近了些,一定是有心一起聊聊接下去的安排。
馴鹿高興地嗷嗷叫,催促狐狸快别暢想了,需要做什麼馬上行動。
狐狸又暗搓搓地看向水怪。
那怪物重新垂下頭,那股可怖的感覺煙消雲散。
是人變的?還是西岸本身就存在的怪物?狐狸不得而知。
它轉了轉眼珠,快速地順着馴鹿遞過來的台階下,嘀嘀咕咕地商量着這裡準備一些食物,那裡準備一些工具,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大多數它們都可以解決,但也有搞不定的。
于是一齊跑過來,期期艾艾地找鐘盈。狐狸開口,馴鹿做補充,有時候因為表述沖突,兩隻又在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辯駁。
“足夠牢固的繩索和草編手套?”
鐘盈總覺得這個搭配有點兒奇怪,她逡巡着洞穴裡儲備的材料,自言自語:“最缺的不會是能夠插入岩壁的鋼爪吧?還有耐磨的鞋底……”
“啊,差點忘了你們光腳。鞋底應該是不需要了,直接用草繩捆紮,增加腳底的耐磨性和防滑能力?”
話音剛落,狐狸和馴鹿都各自用奇怪的姿勢狂點頭。
“對,沒錯,就是這樣!”狐狸搖頭晃腦,“我知道哪裡有大片藤蔓,哪裡有折斷的山毛榉。我們會給出報酬的!”
“目的地的必經之路上,有特别難攀爬的懸崖峭壁?在東岸還是西岸?”鐘盈快速回憶了一下湖區的地形地貌。
這樣的陡峭山壁在外圈有許多,各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距離遙遠。
以卡塞爾湖為中心,内圈是森林、平原、丘陵與河谷,外圈是山巒和雪峰。僅僅是森林,就大得看不見盡頭,西岸是無人的樂土,東岸的村落和小鎮也不過是遼闊荒野中微不足道的小斑塊。
“當然是西岸——”狐狸有些喪氣,“‘怪物’是沒辦法進入東岸的。分界線的那些守林員很警惕。”
“像我這樣的小型動物還好……他們不算特别在意。哈哈,可惜狐狸算獵物的一種,即使不是守林員,還有獵人。”
更吊詭的是,它曾經也是獵人中的一員,慕名前來狩獵,結果自己變成了獵物。
“要一連走上四天,又或是五天?”狐狸記不清了。
它本來就是誤打誤撞發現的。
發現無法憑借自身的能力繼續攀爬後,狐狸很快想起了好忽悠的馴鹿。它雖然有點憨,又很傻,但做探路的炮灰已經足夠。
況且算不上炮灰……狐狸自己,不也跟着一起嘛。
它們是同伴。
隻不過它有那麼一點點點點小私心。
“是西岸啊。”鐘盈有點失望,她更想往東岸走。
雖然狐狸和馴鹿都表明“林道”可以離開,但萬一呢。
“很靠近東邊了!”狐狸忙辯解。
鐘盈對此表示懷疑,在這片區域停留得足夠久,再久就要真變成野人——既然雨季即将結束,她本來就準備繼續啟程。
即便有小木屋和“東邊”吊着,鐘盈也更願意順着指南針和太陽升起的方向接着嘗試。畢竟狐狸嘴裡聽不出幾句真,又幾句假。
她還記着第一次見面的偷襲呢。
在狐狸和馴鹿成天往外跑,一點點收集材料和食物,為攀爬岩壁做準備的時間裡,鐘盈同樣在為離開做準備。
她每天抽出一些時間,幫忙制作它們需要的物品。
報酬是滿是泥鳅的小溪。
“早就發現你一直在尋找泥鳅窩了,可惜這個地點實在有些難找。”狐狸昂首挺胸。
絲毫看不出它曾經懷着“你不好我不好,大家都不好”的心思,刻意玩弄又殺死過其中的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