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遲遲沒有膽子說出口,沒有人看到邢宿無聲的硬氣。
“沒事,不急,慢慢想。”殷蔚殊貼心道。
等他想好了之後,大概還會欠下來一堆新的不平等條約,随随便便翻個舊賬就能讓邢宿再琢磨好幾天。
為此,殷蔚殊估量着午休的時間差不多該結束了,獎勵似地揉了揉邢宿的發頂,心情不錯:“這兩天你胃口不好,想吃什麼告訴我,我會有兩天的空閑陪你。”
有空閑時間,那就是能親手下廚!
邢宿感動得一下子有些萎靡,反思自己剛才理直氣壯的認錯态度,殷蔚殊都這麼體貼了,自己怎麼能這樣啊……
他回頭看一眼殷蔚殊的位置,果然還是太遠了,又悄悄蹭回來一點,閉上嘴不再說話。
接下來的一路,邢宿保持着乖巧得體的安靜,跟在殷蔚殊身後老老實實降落,坐車時出現了不嚴重的暈車,很快口中含上了薄荷糖,昏昏欲睡回到家中。
殷蔚殊常去的住所是市中心的一處獨棟别墅,開發商是熟人,當初項目剛剛落成的時候,就拿着策劃書原地送了殷蔚殊一套名額,将這有市無價的地皮輕飄飄地送了出去。
如今三個月不怎麼住人了,但好在有管家定期整理,一切都和離開時别無二緻,桌面上還有幾個小時前新換的水果,靠近後就能聞到清新的果香。
殷蔚殊單手解下沾染了外面氣息的外衣,大概掃了一眼冰箱之後對今晚要吃什麼有了基本的思路,這才回身認真看了眼闊别許久的住所。
嚴格來說,不是三個月,而是十年零三個月。
另一個世界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外在的變化,而唯一代表那一切的邢宿,如今還站在進門的位置,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一路以來的興奮都不見蹤影。
殷蔚殊長眸微動,無聲望過去,挑眉算作發問。
“我……”
邢宿甚至後退一步,求助似地看向殷蔚殊:“可以嗎。”
心髒處傳來空前強烈的不确定感,邢宿甚至在害怕,像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麼。
殷蔚殊和邢宿之間的距離已經遠到,他不太能看清楚邢宿醒目的赤瞳,也就無從分辨此時的邢宿究竟透出怎樣細微的情緒。
但大概懂了邢宿的害怕從何而來。
他沒有過去,而是站在盡頭,對邢宿說:“你可以随意過來,不會有任何人阻攔你。”
邢宿無措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摳了摳掌心,即使在害怕,卻還是第一時間點頭:“我相信你。”
腳步卻遲遲不知道怎麼動作。
他忽然意識到,這裡真的不是從前習慣的世界了。
污染源的能力強到可以操縱每一個污染區,也就意味着,他能輕而易舉控制污染區進攻人類聚集地,也就是等于每個人類都必須對污染源抱有最強的戒備心。
從前,很久之前,邢宿對這些事情的邊界感還沒有那麼清晰的時候,不是沒有偷偷溜進人類的聚集所生活過。
人類稱其為‘上城區’。
有着一道堅固的能量層來隔絕外界的空氣,裡面的人們也和外界風塵仆仆的人不一樣,他們幹淨整潔,每個人都和殷蔚殊一樣香香冷冷的,帶着不同于整個被污染的世界的疏遠和傲慢,生活在一如腳下這樣的房子中。
然後無意間暴露氣息,出逃時幾乎毀去了半座城,所有人見到他的反應都是驚恐而仇視的,邢宿自那之後便不再靠近屬于人類的清淨所在。
人為的潔白遠比雪花脆弱,邢宿每次隻要稍一靠近,就連天空的白雲都會被影響成黑紅色,牧草清新的草地則寸草不生,上面行走的柔軟綿羊一個個接連倒地。
污染,代表着陰暗肮髒的力量,代表着一切災禍都由他而來。
邢宿看向殷蔚殊的目光像是快哭了,一直以來被刻意忽視的鴻溝就是腳下的地面,他遲遲不曾動作一步。
殷蔚殊淡淡擡眼,單手按在桌面上,他在等邢宿自己過來:“不提你現在處于虛弱期,且很久之前,你已經能控制自己的能力。”
“我可以的。”
他不會再無意間傷害到任何人。
更重要的是。
邢宿握了握掌心,帶着莫大的勇氣上前一步,踩到地毯的時候整個人輕飄飄的,他告訴自己,殷蔚殊和上城區的那些人還是不一樣。
他知道自己是污染源的時候,看着彼時怕得幾乎要逃走的邢宿,沒有害怕也沒有攻擊,反倒皺了皺眉,上前捏着邢宿的臉問:“污染源也需要吃飯?為什麼浪費我這麼多的口糧。”
邢宿理虧的瞪圓了眼尾,低下頭扣手,甚至忘了自己應該被質問。
然後殷蔚殊很壞的克扣了污染源三天的零食,并重新分配以後的夜間警戒,理由很簡單。
“既然這麼厲害,以後你保護我,否則養你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