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殺掉,把他的銘牌帶回來送給你當禮物。”邢宿習以為常地說。
殷蔚殊卻拉着邢宿的手腕按在掌心下,“先等等。”
他目光沉沉看向窗外,忽然開始計算起一個時間。
或者說,從出發前的那場雨,和全球平均降低的溫度變化開始,殷蔚殊便在心中默默估算着。
距離紅雪降臨的時間。
在邢宿誕生的那個世界,氣溫于在某一天毫無征兆的驟降到零下三十度,昭示着天災的徹底爆發,紅雪降臨,覺醒異能與污染區降臨均呈井噴式爆發,等紅雪融化之後,天氣才慢慢恢複正常運轉。
這一次,污染區們卻不知受到什麼影響,似乎選擇徐徐圖之。
當前世界隻是發生了兩次小幅度的全球降溫。
一次,是三月前,自己回來的那天,全球氣溫平均忽降十個點,三月後的這次,是二十點。
他無法預測下一次的比例,是繼續緩慢的降低還是忽然爆發,但如果按照時間來算,幸運的話他們還有三個月的準備時間,直到三個月後的有一次降溫才能見分曉。
聯合國已經度過了第一個三月時間。
殷蔚殊并未參與其中,但想也知道無論是天災還是污染,高層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無需操心如何安撫民衆。
甚至說,從前的殷蔚殊壓根沒有考慮過,除了己身以外的世界該如何應對懸劍一般的災難。
他冷眼旁觀,并不以為然,再差勁的世界他也已經見過了,人類在那個污染源遍地的世界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還有心思将人類劃分三六九等,建立名為上城區的安樂窩,城外的人類則一波又一波的被消耗,可見人類是一個十分擅長生存和遺傳的生物——無論是劣根性還是生命的韌性,無恥自有無恥的生生不息。
然而臨到現在,殷蔚殊忽然想到,邢宿說他喜歡這個世界。
他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前所未有的認真,認真到殷蔚殊甚至會忽略邢宿其實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智障,畢竟邢宿還喜歡無聊的小羊和不值錢的棉花糖。
可不正是因為邢宿什麼都不懂。
才能表達無關道德與責任的,最原始的喜歡。
與人類學科無關,與社會秩序無關,他喜歡牧場中綠野卷伏,喜歡風弄千層雲,雨線壓天光,和幹淨清爽的氣味。
以及以前邢宿偶爾說起的,他自幼生長在污染區内時,所眼饞的翩跹蝴蝶,蝴蝶靠近污染區後卻如紙片般跌落……
殷蔚殊無聲擡手,揉了揉邢宿的發頂,帶着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憐惜和不忍。
對方正一臉認真地等待指令,将殺人滅口這件事做得無比鄭重又虔誠,認為幫了自己大忙,他隻是像小動物一樣将每個口令都牢記于心,并艱難地試圖理解。
做得好了,得到獎勵,就是這麼簡單。
于是殷蔚殊說:“我們換一種報仇方式吧。”
邢宿不解但點頭,“會比直接殺掉他讓人出氣嗎。”
殷蔚殊憐憫地按了按邢宿的後頸,心情一瞬間愉悅了,指腹危險的揉搓:“會吧,我相信他會喜歡的,大家都會喜歡。”
……大家?
邢宿不爽,還有别人?他捕捉到了讓人不開心的重點,哼哼道:“那我可能不喜歡怎麼辦。”
“忍着,”殷蔚殊松開手:“去吧,把人活着帶回來,我們和老朋友打個招呼。”
邢宿嘀咕着離開了,“才不是朋友呢,總說些讓人不開心的話。”
殷蔚殊真讨厭!邢宿站得遠遠的,朝着車輛的方向無聲控訴。
車内,飄來殷蔚殊不慌不忙的沉緩聲音:“明知故犯,說我壞話,這次翻倍算你兩次。”
“……”
邢宿壓低眉眼,渾身炸毛一身怨氣的走了。
十分鐘後,他帶着明顯的洩憤,從污染區碎片中踏出,回頭時兇狠地瞪了一眼那碎片,碎片顫抖一下應聲破碎,就這樣徹底消失于世間。
他拍拍身上的碎雪,血霧中牽引着一個明顯的人形,那人一落地就神色驚悚地看着邢宿,露出手臂上閃爍銀光的三角袖章,上面刻着名字和代表頂級異能者的金色盾牌。
如今,三角袖章顔色黯淡,再也沒有了華麗的高傲光芒
它自诩天龍人的主人也手腳并用地往後退,語無倫次:“我不是……你怎麼找到我的,這是什麼地方?冤有頭債有主,圍攻你們的計劃不是我做的……”
“閉嘴!吵死了。”
聲音戛然而止。
邢宿新仇舊恨算在一起,就是這人害的自己被殷蔚殊記了兩次不乖。
所以現在的邢宿闆着臉很不好說話,他不耐煩地看着身上怎麼也拍不幹淨的雪,又是一陣煩躁,身上涼飕飕的還怎麼靠近殷蔚殊。
他脫了外衣和手套,用血霧牽引着那人扔到車輛不遠處,擡腳踩在那人的背上,邢宿張揚奪目,銳氣逼人的眉眼看起來暴戾兇殘:“跪下,再多說一句就殺了你,裡面的人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
車内,殷蔚殊挑眉看着這一幕。
這麼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