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有人沖下高聲喊道:“陸老師,門打不開了,要不你上來搭把手?”
陸鑫橙沿着走廊前行,斷斷續續聲音從前面穿過來……
“打不開就算了吧,這種上鎖的門可不興亂開,這是壞規矩的——而且剛才人不是說了嗎,這房間不能亂進,裡面有……”
“那怎麼行,人還被關在裡面呢。”說話的人半跪在門前,絲絨西裝下的同色西裝褲滿是褶皺,他正在用根細鐵絲鼓搗門鎖。
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下,葉慧瑜回過頭,就看到一張笑臉。
“我來試一下吧。”陸鑫橙手握門把手,隻輕輕一擰,門就開了。
葉慧瑜挑了挑眉,多看了對方兩眼,這個門絕對不是那麼輕松能打開的。
這個真人秀的嘉賓來路雜集合了明星網紅素人,眼前的小明星,肯定是鏡頭重點關照對象。估計是節目組先前就安排好的,給他放了水。
“這是要幹啥,立坦克人設?”
“他這怎麼做到的啊?這門有機關?”小周好奇發問,卻發現執行導演也是一臉懵。這個門是完全從裡面反鎖的,隻有強行破門才能打開。
除了陸鑫橙之外,大多數人都遠遠站在走廊上,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的眼神,向屋内看去。
洪樵站在五鬥櫃前,正低頭欣賞着上面的古玩藏品,聞聲轉過頭,看到擠在門口的人,怔了怔:“诶,怎麼都上來了?”
“這人不是好好的嗎?”所有目光聚焦到了剛才大驚小怪的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人走進房間,責怪道:“……不是跟你說了這個房間不讓進的,怎麼還——”
中年人聲音停頓,目光突地停頓在了洪樵手中,他眸中異光閃動,厲聲呵斥,“你手上是什麼??趕緊把它放回去!”
他聲音又響又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洪樵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小玩意兒,并不覺得不妥,“怎麼老是一驚一乍的,這東西又怎麼了?”他舉起手上東西,在衆人眼前晃了晃。
他的嘴角邊上有道短疤,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好惹的匪氣,單看長相就是那種讓人不太敢觸怒的對象。
手上捏着的是一個矩形的紅色小盒,成人手掌的大小,有個榫卯結構的頂蓋,除此之外看不出來造型上有什麼特别的。
“這是紅漆棺。我們這兒的民間舊俗,頭胎難産而死的婦人,死後骨灰混合屍血制紅漆澆在小型青石棺木上,供在家裡可鎮家宅,保佑子孫後代多福多祿。”中年人是當地土著,他臉色發白,眼神中隐約跳動着畏懼之色。
“既然是保佑後代的為什麼不能動,是有什麼忌諱嗎?”
中年人看了眼問話的嘉賓,“除非是族中後輩,這東西不能随便開。”
這警示洪樵置若罔聞,他随手抽開蓋子,又合上,仿佛在把玩一個小模型,百無禁忌。
一旁的葉慧瑜追問:“開了會怎麼樣?”
“神靈上身。”
”神靈上身?”帶着灰熊面具的男人目露猶疑,“是……奪舍嗎?”
“不。隻是獲得了怨靈的力量,整個過程中你的意識都是自主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戴着灰熊面具的男人,“咱們不是錄節目嗎?”
“你要記住我們的節目觀衆永遠隻有一個,隻要那一位看着開心就夠了。如何能取悅他,你是懂的。”
“懂,我太懂了…”男人将灰熊面具扔到一邊,唇角的疤痕讓他的笑容看上去無比陰森可怖,“那位大人喜歡的,也是我喜歡的。”
“嘭——”
洪樵臉朝下重重栽倒在地,一米九的魁梧肌肉男的身體與地面接觸時發出沉悶響聲。
“怎麼回事?!”
葉慧瑜第一反應就要上前去扶人,但還未等他靠近,洪樵卻動了起來。
不是身體,而是——
黑色的頭發像海藻般從頭頂滋生而出,快速生長,蓋過短發,向下延伸。不過轉眼,高壯男人就由圓寸變成了長發及腰的模樣。
雖然這是葉慧瑜的綜藝首秀,但他之前也見過豬跑。他搶在所有人有反應前上前一步,用最震驚最驚恐的表情:“天呐!他這是怎麼了?”
地面上,修剪光秃的十根指尖上黑色指甲瘋長着……
葉慧瑜不知道罵了句什麼髒話,連退數步,順手拉了個人,掉頭就跑。他奪門而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順着長廊拐過兩個彎,回頭确認沒有東西追出來後,他才慢慢放緩腳步,同時看向旁邊的人。
進組前經紀人千叮咛萬囑咐,要拉女嘉賓炒CP,看着面前的灰發青年:“……陸老師,”葉慧瑜喘了口氣,關切道:“你沒事吧?”
被他拉扯跑了一路的陸鑫橙瞥了一眼他的胳膊,反問:“你沒事吧?”
葉慧瑜看向自己的手臂外側,才發現剛才跑路的時候太急了,不知道在哪擦到了,“一點擦傷而已,沒事。”
“邪靈最喜歡的就是人的血味,他們會順着味道找過來,你最好先處理一下。”
葉慧瑜一愣,露出了有些荒謬的表情,他按住麥靠近對方扯着嘴角,“什麼邪靈,陸老師你是不是太入戲了?”
在他們之後,又有好幾個人跑出來,大家都四散開來,有的還在二樓,有的下到了一樓。
陸鑫橙看了一圈,沒有發現金燦的身影。
“陸老師,你幹嘛?”葉慧瑜拉住了陸鑫橙的胳膊。
陸鑫橙:“我回去看看。”說完他有人不等葉慧瑜的反應,原路折返回。
最西邊的房間内,
金燦腳踝被頭發纏住。
被靈上身的男人眼中隻剩眼白,毫無聚焦的死魚般的眼睛注視着看摔倒在地的年輕女人。她哭喊掙紮着,使勁渾身力氣,但根本無法逃脫魔爪。
聽覺門口的動靜,他僵硬的脖頸轉動,面向去而複返的陸鑫橙,他森然一笑,唇邊的短疤猙獰,“送上門的,一個、”咬字不清的女人聲線從他喉嚨中發出,他的視線放向更遠,“兩個。”
陸鑫橙回過頭,沒想到葉慧瑜居然膽大包天的跟了過來。
穿着走秀款的孔雀男站在陸鑫橙身後的門外,眼中“真實”流露出對這逼真恐怖的“NPC”的恐懼。他牙關打顫卻兀自鎮定:“按照本地大叔的說法他是被紅漆棺裡面的棺娘子上身。棺娘子不害本家人,如果能找到他婆家的傳家寶之類的東西,說不定能克制她。”
陸鑫橙頭也不回,“那麼就拜托你去找一下了。”
“那你?……”葉慧瑜視線落到洪樵腳邊,剛才那個中年土著男已經倒在了血泊中,脖頸上青紫一片,幾縷發尾正從上面抽離。殺人發絲的主人正地獄惡鬼般用能生吞活剝的眼神盯着他們。
葉慧瑜腦子中有些發蒙,這怎麼嘉賓都領盒飯了。
他快速瞥了眼,屍體眼眶突出,面部和張開的嘴巴俱是青紫。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陸鑫橙說着把門從身後帶上了。
“葉慧瑜大腦中亂糟糟的,還在思考節目組化妝師什麼時候給畫的死人妝妝,速度那麼快嗎?
面前的門已經被反鎖上了,葉慧瑜敲了幾下,見裡面再無反應,他隻好悻悻離開。
房内,清純女明星把自己裹在牆角,巴掌大的小臉上臉色刷白,渾身抖得如篩。年輕男明星則背靠着緊閉的門,他剛才已經親手把自己最後的退路給上了鎖。
“鬼上身”的高壯男人如同一隻進了羊圈的豺狼,垂涎欲滴的貪婪在臉上一覽無餘。
洪樵欣喜的腳步都輕盈起來。他勉力壓住心尖上的興奮,想及之前曾捷還擔心這對男女有貓膩,說他們在第一次“整蠱”時,就看出了不對勁。
現在想來完全是曾導腦洞大開,就算他們看出那些道具都是真玩意兒又怎麼樣呢。還不在這兒,像砧闆上的魚一樣乖乖任他們宰割。
洪樵現在隻覺得為難。原本是想先吃點開胃菜,沒想到兩盤主菜都直接端到了面前,反而讓他不知道先從哪個下手,他左顧右盼,最後踢開腳邊的屍體,沖着那扇門走了過去。
洪樵覺得殺美人兒,得像宰殺牲口一樣,一刀斃命就沒意思了,最好是慢慢地一點點的把血放幹。看着年輕的蓬勃的生命一點點消失,看美麗的臉上,被血污浸染,在恐懼中扭曲掙紮。
薄薄的一層背肌頂在門闆上,從側面可以看到優美弧度。修長骨感的脖頸就在面前,隻稍長甲一用力就能撕碎,時下洪樵理智全無,舉起的手興奮到顫抖……
“……玩弄别人很有趣吧?”
洪樵猛地一愣,灰白眼球轉動落到了面前男人臉上,如此近的距離,他終于得以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
沒有對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恐懼,沒有驚惶,沒有崩潰,
靠在門上的男人抱着臂發出一聲低低喟歎,“其實有時候我也很困惑,為什麼越是醜惡的人,身上流着的血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