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窗外傳來細細水聲,淩喚說:“好像下雨了。你洗澡吧,冷。”
鸢五“嗯”了一聲,正背過身準備退下牛仔褲,聽見門外若有若無的低笑。
“幹什麼?”他忽然有點警惕,手指抓住牆上的蓮蓬頭。
“就是覺得,你描述的場面很精彩。”淩喚說,笑得意趣盎然,沒有了剛才的嚴肅:
“抱着箱子,腳下一絆。五體投地。”
“……”
“如果做成3D動畫,分析每一塊肌肉怎麼動,肯定非常漂——”
“嘩啦!!”
蓮蓬頭的水澆向門闆:“再不走我把門打開。”
洗完澡鸢五發現一個問題:那截冒出來的觸手還是怎麼也收不回去。
而且他之前打架打得暈頭轉向,也沒想到淩喚會回來,隻記得把幹淨内|褲和毛巾帶進浴室,沒拿外衣和大浴巾用來遮擋身體。褲子倒是可以勉強穿先前的牛仔褲,但是衛衣已經撕碎了,鸢五沉眉,打開門縫朝外望了一眼。
淩喚正在收撿箱子裡的東西。背朝着鸢五,燈光下隻看到黑色針織衫勾勒的兩道腰線。
鸢五頓了頓。把浴巾和破碎的衣服團在身前,輕輕出門。
隻能用這種方法先擋住。他屏住呼吸快步走着,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來:“洗完了?”
“——不要看我。”鸢五一閃身躲進過道的陰影裡。他瞥見淩喚身形一滞,但沒有擡頭。
“不看。你小心走路。”
淩喚似乎把箱子騰空了,拿過掃帚開始打掃起地面。鸢五由箱子想到曾裝在裡面的胸鍊,洗熱的身體一冷,扭頭把眼睛移開了。
他悶聲走向房間。
進門反手正要關上,有人叫住他。
“葉鸢五。”
“好細的腰。”
“……”
抱着衣服的手指都攥緊了。鸢五轉過頭,看見淩喚靠在牆壁,直面正對着他。說起來,這還是鸢五今天第一次看見他的臉。他似乎在笑,嘴角挑起來,但那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笑”,更像是一種注視,不含有“笑”所隐含的輕松。
鸢五突然明白,注視的目光,原來能算作一種強光。
可淩喚明明是琥珀色眼睛,那種最柔和的、仿佛瞪着人也能把光芒包藏其中的顔色。
鸢五一把關上了門。
他換好衣服,但怎麼也穿不舒服,總覺得腰間有點麻麻的,觸手也一圈圈往上纏。而且鸢五還沒吃晚飯,能量不夠,一會兒觸手又要開始亂動了。
還是得再出門去。鸢五身體向後一仰,頭抵着門捂住眼睛。然而這時門闆輕微叩震,淩喚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吃飯嗎?”
“别生氣了,來拿吧。”
他站在門後,手裡的托盤上放着排骨和砂鍋粥。
鸢五從打開的門縫裡看到,他一點也不抱歉的樣子,笑容意達眼底,像那種淺淺的暖泉往外湧。。
食物重新加熱過了。除此之外,盤裡還放着治傷的紅藥膏。“我晚上吃過飯了,但你好像還沒有。”淩喚說:“不想出來的話就在你房間吃吧,客廳裡涼。”
鸢五接過托盤,垂着眼睫。他身上的擦傷還是被看到了。
淩喚從門前離開。轉頭的瞬間眼睛眯下去,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淩喚很容易疲憊,而且畢竟加了一天班,畢竟是一天的頭腦瘋狂運轉。可就在他又要像前天那晚一樣,整個人幾乎累得碎在地上,身後有人抱住了他。手臂抱得很深,像抱住一捧風中的花束,高大的身軀間花朵湧動,不知是花束擁入懷中,還是捧花的人埋進香氣裡。
鸢五低下頭貼在他的後頸:
“謝謝。”
淩喚頓了頓,站定在地。
他看着環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笑了一聲,語氣在困意中忽然有些瘋:
“真的是因為感謝?”
“嗯。”
鸢五回答。他說不出别的,用盡了力氣把身上的觸手壓制收縮回去。
直到緊繃的肌肉開始酸痛,痛得鸢五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失控了,他壓住的嘴角終于挑起來。報複似的冷冽一笑:
“腰細的人,是你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