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是他。”早川秋顯得有些執拗,“而且前不久的災禍就是我造成的。”
“槍之惡魔出現的時候,你有意識嗎?”喬納森沒有急着糾正他,而是反問一句。
早川秋被問愣了。
“你其實根本不記得槍之惡魔做了什麼,你是在清醒之後看着周圍的環境、看着我們、看着波波利,拼湊出了當時的情景。”喬納森一語道破,“你們的意識都不同步,你又何必非說槍之惡魔犯下的錯是你的呢?”
早川秋想反駁的。如果對面站着波波利,站着納蘭迦,他都能反駁的。可偏偏是喬納森,他有着海一樣的眼睛,也有海一樣的胸襟,在這個人面前,一切都無所遁形。
喬納森啊,如果是他遭遇自己的事,一定會比自己處理的更好吧?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具體是什麼樣的,也許那段日子告訴你要學會獨立、學會堅強。但現在不用了,請試着依賴我們吧。”喬納森對着早川秋微笑,柔和溫暖,像這座島上經年不散的春風,“我們很強,比你想象的要強。我,杏壽郎,作之助,波波利,還有新加入的奇犽和小绫,都不會輕易被殺死。就算是那位槍之惡魔也做不到,你已經領教過了。所以請盡情向我們傾訴吧,秋,我們都是你的同伴,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早川秋看着喬納森,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情感澎湃在喉嚨,太多話想宣之于口,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真的可以嗎?
心安理得地享受這樣的溫情和平靜,擁有信賴的夥伴和家人,這樣的生活他真的可以擁有嗎?
會被再一次奪走嗎?
早川秋感到迷茫,也感到恐懼。
“波波利說的沒錯啊,秋果然是很溫柔的人。”喬納森從早川秋極盡動搖的綠眸裡讀出了他的心情,溫和的勸慰中,卻也帶着些心疼和擔憂,“其實就算感到不安也沒關系。這一段人生也才剛剛開始,時間會向你證明,你所擔憂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即便發生了,我們也會像這一次一樣拉你回來。”
——回來。
這兩個字好像開關,早川秋的腦海裡忽然湧出一段陌生的記憶,那不屬于他,而是屬于槍之惡魔。
他看見了波波利,渾身帶血、狼狽不堪卻依舊神采飛揚的波波利。
“醒醒啊,秋,快點回來!别讓這個怪物占據你的身體!快點——醒一醒!”
左眼一陣鈍痛,早川秋抽了口冷氣,擡手捂住那裡。喬納森關切地問:“怎麼了?很痛嗎?”
“……我好像看見了波波利。”早川秋捂着左眼發怔,“我還是槍之惡魔的時候……她對我說了很多話嗎?”
“是啊,跟作之助确認了那确實是你之後,就一直在跟你說話,想喚醒你。”喬納森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回應,但她還是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不過最後有點急眼了,你别怪她,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耐心和體力都到了極限,所以才不分輕重地打了你的眼睛。”
當時波波利打的是槍管,大家都不知道其實那是早川秋的眼睛,是人類五官露出來之後才注意到。
波波利那一拳确實太狠了,卯足了勁兒,幸好早川秋體質不凡,蓼丸绫醫術了得,不然真就瞎了。
早川秋搖了搖頭。雖然平時他總兇波波利,一直磨合不來,但實際上,他很感激能與她相遇。
“波波利的思維,我很多時候真的理解不了。”早川秋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表達也難免有些失了邏輯,“她好像什麼都不怕,哪怕看到我那樣。我之前的世界裡,大家看到惡魔都避之不及。她才多大?14歲?不該是這樣的。”
“她是害怕的。”喬納森笑着糾正早川秋,“但她不是怕槍之惡魔,她怕的是你再也回不來了。”
早川秋蓋住了另一隻眼,手掌也恰好遮住了下半張臉。
他想哭。
明明才說過波波利沒出息,結果轉眼,沒出息的變成了自己。
波波利果然天克他啊。
早川秋沒來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