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樓道裡的燈暗下來,趙應東才推開那扇門。
按照對方的要求,他進去之後就鎖上了門,沒有開燈。
地下一層的房間裡昏暗,沒有窗戶,連一絲光線都沒有,趙應東隻能勉強看清屋内大緻的輪廓,他走得很慢,但這裡空間并不大,兩步就走到了床邊。
床上的人像是剛剛被驚醒,發出聲音。
趙應東脫掉了外套,摸索着挂到椅背上,低聲說:“睡着了?”
“嗯。”
“還困嗎?”
黑暗裡的人搖搖頭,意識到對方看不清後,坐起身,“還好。”聲音有些啞。
趙應東感覺到這間屋子的悶熱,把地面之上刺骨的寒風和飄飛的雪花都隔絕,這裡黑暗、靜谧,他隻聽得到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他感覺自己好像還在雪地裡行走,在漫天的風雪裡看不到方向。
趙應東在床邊站了很久,兩人在黑暗中對視,卻完全看不清對方的面孔。
“上來吧。”床上的人讓開了些,一種幹燥的熱氣撲來,夾雜着一點淡淡的香氣,被熱氣烘得讓人眼熱。
趙應東沒說話,小心地坐在床邊,握住了那人的手。
她的手腕和手指纖細,指甲很短,右手中指靠近指甲的關節處有一層繭子,除此之外的皮膚細膩,在被子裡捂了那麼久,也不見得多熱,反倒是他這個剛剛從雪地裡進來的人掌心熾熱。
趙應東記得好幾年前的冬天,她就跟他抱怨過,總是手冷腳冷,讨厭冬天,讨厭比室外還冷的床。
他那時候坐在裝了暖氣的宿舍裡,還沒有實感,提到這些隻是讓她多喝熱水。
現在的趙應東捧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皮膚的觸感,不能用眼睛看到的,隻能用心感受。
很多年,他們之間隻有一根網線連着,趙應東二十歲時可以無所顧忌地和所有朋友聊自己的隔着屏幕的戀人,二十五歲就學會了把她藏在心裡。
兩隻手緊緊貼在一起,有那麼一秒,他想把那隻細細的手按倒自己胸口,好叫她知道,他現在有多激動。
趙應東低低地喘息了下,像個皮膚饑渴症患者那樣,對她的每一寸肌膚都産生了焦渴,扶着那隻手覆在他的臉側,他歪頭輕輕地吻在她的虎口。
他身材高大,坐到床上的那一瞬間,床上的人明顯感覺到右側的塌陷,心裡也有了一點淺淺的漣漪。
“你出差多久?”
趙應東捏着那雙手,漫不經心地說:“半個月。”謊話說得渾然天成,“反正不着急。”。
他來這裡并不是出差,行李箱裡都沒帶幾件衣服,全是給她買的禮物。
床上那人細細簌簌地給自己肩上蓋了條圍巾,配合地趙應東的姿勢,想要靠着枕頭躺在床頭。
黑暗裡,行動不是那麼便利,那人嘗試抓起圍巾,幾次都碰到了床邊坐着的人的大腿,對方很老實地任她摸,可就是不配合站起來幫她找。
好在,床也就這麼大,還是找到了。
趙應東在她圍圍巾的時候,猛地一把手摟過她,把她抱到懷裡,箍着她的背,力道很大,卻又不敢下一步動作,手指僵硬着。
在這深重的漆黑裡,趙應東看不到任何東西,嗅覺卻變得敏感了些,他嗅到鼻尖有種淡淡的香味,從懷裡人的身上散發出來,還帶着熱意,讓他脖頸一片燥熱。
對方也有些僵硬,卻沒有拒絕,肩膀有些顫抖,那陣起伏順着趙應東的皮膚傳遞到他的心裡。
趙應東輕聲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面?”他極力隐藏,還是露出些急不可耐,“我說的是真正的見面,我想看看你。”
懷裡的人不回答,小心地伸出胳膊,第一次主動抱住了趙應東,像一隻貓,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做出了一種肢體的回答。
趙應東意識到自己有些着急,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對不起,有沒有吓到你?”
“沒有……是我的錯。”
趙應東從來沒有對她這種遮遮掩掩的态度有過指責,他唯一一次流露出對這方面的态度,就是擔心她是不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趙應東試探着把下巴嵌到她的肩膀上,見對方并沒有反抗,立馬得寸進尺地貼緊了,就這麼抱了半個小時,懷裡的人逐漸放松,力度卸下來,全身心地靠着他。
他的大掌蓋着女孩的腰,雖然本本分分地沒有移動,但掌心的灼熱還是讓被摟住的人不太自在。
趙應東享受着這一刻,胳膊上的肌肉緊緊繃起。
“你好香啊,是特地噴了香水嗎?”
“……不是,應該酒店的沐浴露的味道。”
“那就是你的體香了。”
“……”
“你的頭發怎麼了?之前不是直發嗎?”
“嗯……前段時間陪室友燙發,燙失敗了,等我回學校就把它拉直。”
“哦,頭發疼不疼啊?”
這人越說話越腦殘,惹得人家不吭聲了,不知道怎麼回他。
趙應東有點陶醉,最開始進門時的拘謹在這個密不透風的擁抱中逐漸消失了,兩顆心的距離從未如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