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阮抿直唇,手僵着不敢動,臉也不敢太靠近顧硯庭。
好半晌,他仰頭看看對方的後頸,問:“我們不等顧霄和秦醫生嗎?”
“他們自己會回去。”
顧硯庭嗓音不大,被風和周遭的嘈雜聲掩蓋不少,覃阮沒太聽清楚,隻能勉強往前湊近些,差一點就靠到對方身上,及時停下又問:“你說什麼?”
因角度和位置緣故,顧硯庭能聽清身後人說話,他停下車回身,動作幅度較大,覃阮的臉不可避免貼在他手臂上。
雖說租的共享電車可供兩人乘坐,但後面沒有遮擋倚靠的後背,覃阮一心想保持距離,臉貼上對方那一刻下意識就往後撤,差點仰倒,幸虧顧硯庭伸手把他拉回來。
松開抓住覃寶手臂的手,顧硯庭回到剛才的話題:“他們不會這麼早回去,你想等可以留下。”
“……”覃阮眨眼,思忖着說,“那我告訴顧霄一聲。”
“随你。”
覃阮摸出手機發消息,等他發完,電瓶車才重新啟動。
晚風中裹着白天餘下的悶熱,拂在臉上很暖。覃阮的手輕輕環上顧硯庭的腰,沒用力也沒動彈,兩人之間隔着一拳頭的距離,難免還是會相觸。
停車等紅燈時,慣性讓兩人身體短暫貼合,隔着衣服傳來比暖風更灼人的體溫,覃阮敏感地往後撤了撤,下意識想松手,可綠燈亮起電車繼續前行,他害怕掉下去,隻好穩住沒放開。
一路無言,覃阮卻滿腦子在想,為什麼顧硯庭的體溫這麼高?
是所有人類都這樣嗎?
顧霄好像不這樣。
這段路不長,在覃阮小小的天地裡卻走了很久很久,抵達車庫時夜已深,顧硯庭去鎖車,覃阮站在路口等,手機這才收到顧霄的回信。
顧霄:【收到!你們先回吧,晚安~】
顧硯庭說的沒錯,顧霄精神很好,大概還沒逛夠。
人與人真的好不一樣。顧霄和秦醫生熱情開朗,顧硯庭卻截然不同,這個Alpha别說熱情,就連人類常見的溫和交流方式都少見,說話總是冷得讓覃阮意外。
思維發散的間隙,顧硯庭已經回來,覃阮沒發現對方看了他片刻,回神望去,對上那雙在他看來還是有點兇的眼睛,眨下發懵的眼睛,沒忍住把心裡的問題抖了出來:“顧硯庭,為什麼和你顧霄他們不一樣?”
顧硯庭沉靜須臾,反問:“哪裡不一樣?”
徹底回神的覃阮呆怔着,心想反正也收不回問題,幹脆繼續說:“你的性格和他們很不同。”
顧硯庭沒應聲,覃阮便自顧自道:“顧霄很熱情,秦醫生經常笑,祈醫生很溫柔,但你不太一樣。”
他說着偏過頭,歪着腦袋靜靜注視顧硯庭的眼,目光中充滿着對未知的好奇,但更多的是茫然:“顧硯庭,你好難懂。”
小熊貓的世界純粹簡單,對他好的他看得出,對他不好的他花點心思也能感受到。顧硯庭這人卻很不同,他不像水果店熱情的老闆,不同班上嚴厲但課後溫和的講師,不像熱情洋溢的顧霄。
在覃阮的世界裡,顧硯庭起初是中立甚至偏讨厭的存在,後來卻漸漸變得不一樣了。他會請覃阮喝蘋果汁,會兌現承諾把玩偶給覃阮,還答應了幫忙改作業。
這些或許是對之前信息素誘導覃阮發情的彌補,可覃阮逐漸發現,這個令人讨厭的Alpha,應該不算太壞。
但這家夥說話總欠欠的……
好矛盾的一個人。
覃阮緩慢眨眼,他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深夜的風退去熱度,裹挾更多淡淡涼意,覃阮空白的世界裡仿若沾染了一些顔色,是融入人類世界後,第一次對人有了深層次的思考,但很可惜,那抹顔色他沒分辨出是什麼,也沒将那層思考想明白,最後隻得作罷,呆呆地扯開話題:“我有點冷。”
顧宴庭沒将手裡那杯還散着寒氣的蘋果汁交給覃阮,轉身朝車庫走:“回去了。”
覃阮攏了攏單薄的衣服,手指觸碰到脖頸上的信息素阻隔頸環,想起出院前祈醫生對他說的話。
——頸環可以有效隔絕Alpha的信息素氣息,并且保護你的信息素散出去,是恢複期間很好的選擇。
他的腳步倏然頓住,定在原地,茫然的望着前方顧硯庭的身影,怔忪片刻後呼喚:“顧硯庭。”
前方的Alpha停下,回身看他:“怎麼?”
“……我剛才聞到你的信息素了。”覃阮空白的臉上露出些不解,“但我戴着頸環。”
顧硯庭注視他,沉默片刻後移開目光:“頸環效果太差。”
覃阮右手在頸環上摸摸:“是這樣嗎?”
可是這是祈醫生拿給他的醫用頸環,效果怎麼會差?
覃阮不太明白。
不明白的同樣還有顧硯庭。
……
“你說你的信息素收拾得很好?覃阮還帶着醫用阻隔頸環,但他聞到了你的信息素??”
秦一祝的聲音從電話那邊穿刺過來,震得人腦仁疼。顧硯庭早有預料,将手機擱在辦公桌上,放得老遠,平靜地看手裡的項目策劃案:“你不是已經有預料了?”
手機對面的人頓時一笑:“再次證實,會更讓人興奮。”
此前将覃阮送到醫院實驗科室時,秦一祝與顧硯庭有過一段交流,便已經有了初步猜測。
覃阮和顧硯庭的匹配度應該不低,至少高于60%。不然無法解釋兩人對互相的信息素如此敏感,且顧硯庭這個悶騷老流氓還起了反應。
但這一切都得經過檢測證實才行。覃阮是Omega實驗室那邊的志願者,這秦一祝能猜測到。但實驗室的信息是保密的,Omega科室那邊又隻歸祈醫生管,他一Alpha科室的醫生沒有獲取其信息的權利。
當然,如果覃阮真的是志願者,那他的信息素肯定已經存檔在實驗室裡,隻要向祈醫生申請獲取即可采用,但那份信息素不會保留志願者的信息,隻是一份信息素而已。
“實驗室最新有四份Omega志願者的信息素,如果我沒猜錯,覃阮應該會是其中之一,我先申請采用那四份信息素給你治療試試,要是沒有他的,那就隻是去找覃阮本人幫忙了。”秦一祝說罷迫不及待想挂斷電話,又倏然一頓,問起:“你最近在忙什麼?回來後那幾天假工作室都沒去。”
顧宴庭手握策案,眉目平靜:“給一個挺有脾氣的小畫家講課。”
“什麼?”秦一祝沒懂,“哥們兒你又拓展新業務了?”
顧硯庭将免提挂掉,拿起手機:“沒事挂了。”
不等對方再說話直接挂斷,然後打開聊天軟件私人号,正上方正巧是某個小畫家一連幾條信息。
覃阮:【你今天有空嗎?】
覃阮:【圖片】
覃阮:【我按你教的方式改,你看看怎麼樣?】
覃阮:【貓貓探頭.jpg】
顧硯庭盯着那隻貓貓探頭表情包看了片刻,點開覃阮發來的圖片瞧一眼,退出回複。
人在畫室呆了整天的覃阮終于等到消息,忙拿起手機。
顧硯庭:【我沒記錯,石膏是白色?】
覃阮眨眼,下意識看向教室中央的石膏,低頭回複:【是的。】
顧硯庭:【灰面和交界線壓這麼深,是打算給它換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