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日頭是熱的,風也是。
崔清漪坐在馬車上,雖然有車簾,但影影綽綽的光還是灑在了鞋面上,像細粉金絲,勾勾繞繞纏着她的腳踝。
自大婚後,東都人都知崔家三小姐成婚排場十分隆重,定王殿下也出手大方。
既然婚禮那麼盛大,回門的排場不妨也再大些。
崔清漪想到蕭綏不會拒絕,嘴角一笑,哪個男人會不愛這種感覺,就連這位淡漠的定王殿下也逃不開。
切。
昙雲的聲音從外傳來:“王妃,王爺。國公府到了。”
馬車外十分熱鬧,百姓們絡繹不絕趕着上前。前幾日未趕上婚事的,聽說當日撒了許多銀錢,于是今日說什麼都要來。
回門之禮,給些賞錢也是讓大家讨個彩頭。
崔家大門外便站着不少人,父親,母親,哥哥,嫂嫂......
崔清漪在昙雲的攙扶之下,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微微行禮,柔和道:“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大哥,二哥,嫂嫂。”
她說完,蕭綏便緊跟着随她行禮。
崔父面容慈愛,也平添了幾分坦然,含笑看着自己女兒和女婿。
“好好好,都快進屋吧。”
蕭綏忽而拉起她的手,崔清漪睫毛微顫,轉而舒展笑意。
待到了前院,崔父崔母請走了蕭綏,見兩人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于是崔清漪便跟着大哥去了正堂。
座上的男子名曰清平,是崔仲甫的嫡長子。生的玉樹臨風,前年中了進士,當年便娶了大理寺卿的嫡長女,兩人十分恩愛。
不多時,崔清平笑道:“三妹妹嘗嘗這春梅酥。”
崔清漪瞧了一眼,倒是和自己從前在揚州吃的糕點味道很相似,于是便依言嘗了一塊。
這是?陳師傅做的?
不可能……
崔清漪有些着急,緩緩道:“大哥,這……這是在哪裡買的?”
“五芳齋。”
崔清平見她如此激動,好奇道:“這可是你從前最愛吃的,有什麼不妥嗎?”
五芳齋?這是哪裡?
陳師傅早些年就回老家了,如今怎會出現在東都……
可天下之大,又有誰能做出這糕點?!
隻有陳師傅……
崔清漪呆滞,隻覺心上長出了藤蔓,刺的她難忍熱淚。
她喃喃道:“沒……沒事,隻是想起來從前的事,從前我最愛吃這糕點。”
崔清漪的思緒不由得渲染散開。
十年前,她在春天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吵鬧着要吃糕點,母親派人買回來許多,隻有陳師傅做的糕點被她吃了個幹淨。
後來,她便成日鬧着去陳師傅的鋪子,奈何母親忙内忙外,無暇顧及她,她就随着姐姐偷偷溜出去買了春梅酥。
那日也是巧,她恰恰碰到了陳師傅在鋪子中,陳師傅見她饞貓的樣子,便多做了幾份讓她帶回了府上。
從那之後,雲家每日午後便就收到一盒糕點,樣式也越來越多,她和姐姐吃的很是歡喜。
誰知道,那天家裡的媽媽對她說,父親升了官,一家子都要去東都了。
她為吃不到陳師傅的糕點傷心了許久,從那之後,她也不再喊着吃糕點了。
崔清漪略有動容,搖了搖頭。
當年若沒有來東都,若是待在揚州,興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可陳師傅千裡迢迢來東都……
是想幹什麼呢?
開怕鋪子傳揚自己的手藝?
不大可能,陳師傅若想,早些年就來了,為何偏偏等到這個時候?
“三妹妹?怎麼犯癔症了?”
崔清漪尴尬一笑:“沒……就是想起來從前的事。”
“從前你可是最愛吃的,你二哥當時搶了你的,你便哭着跑到了父親那裡。把你二哥氣得,從那開始再也不吃這春梅酥了。”崔清平溫和笑了笑,“三妹妹待會回去,路上再去買些便是了。”
“大哥說得對。”
崔清平拍了拍她,溫柔道:“爹和娘等着我們,去用飯吧。”
一頓飯吃了什麼,她并不清楚,自從吃了那春梅酥,她便心事重重,甚至離别之時都忘了向崔父崔母行禮,還是被蕭綏拉了回來。
不過,她此時也懶得想那些尴尬了。
正要上馬車的時候,六安跑過來驚叫一聲:“王爺!不好了!”
昙雲下意識拉緊了崔清漪,崔清漪輕輕拍了拍她,示意别害怕。
蕭綏雙眸中閃過驚訝,再轉頭看向六安時,便是十分平靜的聲音:“好好說話,别吓着王妃。”
“……”
六安吃癟,他剛剛确實有些沖動了,但此事火燒眉毛,慢不得啊!
“王爺,東宮出事了。”
這話的分量顯然戳中蕭綏,他臉色瞬間一變,沉冷地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