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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第 4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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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現在的肚子已經大到在她站立的時候看不到自己的腳了,預産期還有十來天,她本來計劃一直工作到孩子到來的最後一刻的,但是莫妮卡強烈要求她一定要回家休息,她說自己生過孩子,能體會到孕後期人是有多麼的疲憊,盡管柳依依還想再堅持,但是被莫妮卡果斷地攔下了:我是老闆,我說了算;我是女人,所以我懂女人。

看到莫妮卡堅定的表情還有不容置疑的語氣,柳依依隻得作罷,隻得收拾了東西回家。不過她對莫妮卡保證,工作在家裡還是可以繼續做的,讓我天天無所事事會悶死的。莫妮卡笑着對她說,你想不做還不行呢,我會适當分配些工作給你,免得你無聊,瞧,我是不是很懂你?莫妮卡說完狡黠地一笑。

柳依依點了點頭,但是那句我是不是很懂你莫名地戳中了她的内心。懂你,這是這個世界上多麼珍貴的一個字眼啊。茫茫人海中,我們每個人在複雜的社交關系中戴着掩飾自己的面具生存,誰也無法真正看清誰的内心,哪怕是僅僅與他人建立一丁點兒的情感鍊接,都是相當困難的事情。揣測,思索,考慮,衡量,每一個細微的心思都捆綁了我們的每一個舉動,于是每個人都在現實的世界裡活得謹小慎微。我們不敢向任何人袒露我們的脆弱,因為你實在無法得知在被人看到真實的自己的那一刻得到的是什麼樣的評判,矯情?抑或是敏感,似乎不經意間便讓對方卻承擔了自己的情感,從而讓自己又增加了心理負擔。噢,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基本就是飛鳥與魚,是夏蟲與冰,我們誰也無法真正感知到誰。

但是莫妮卡的一個懂你讓柳依依心裡的暖流肆意流動,除了三個死黨之外,莫妮卡是最熟悉且了解她的人,不僅給予她事業上更多的機會,還給予她更多的精神支持,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對周海洋的感情都沒有那莫妮卡的感情深。她依然記得有幾次莫妮卡在酒後曾經深情地望着她的那個眼神,她看着她嬌豔欲滴的唇,她數次差點就要湊上來,但是都在嬉笑怒罵之間散開了,但是那種極緻的氛圍感始終萦繞在她的鼻尖,總有些特定的時刻,那極緻的暧昧的氣息伴随着她身體的香氣悠忽飄到她的周邊,她能敏銳地嗅到那個氣息,但是那氣息也就那麼幾秒鐘,很快就散去了,然後空空如也,像一種氣味的留白。

這感覺她總能想起,總也無法忘記。

居家的日子倒也輕松快活,自然還是在她自己的家裡,周海洋上次提出要她回家的,當然,回的是周海洋的家,她的回答是等孩子生下來吧,她始終覺得,獨立生活了那麼久,她還沒有完全适應婚姻生活,她依舊喜歡在屬于她個人的世界裡呆着。

周海洋自然也沒堅持,或許他也能懂她?明白她已經過慣了這樣的生活,他願意讓她有屬于自己的空間與精神世界?她不了解他,反正他們并沒有因此爆發什麼不可調和的沖突。他依舊在忙于他的工作,加班的時間不比從前少,他好像也習慣了她的自立,而她,似乎也不太喜歡身邊總有個人呆着,正合彼此心意。

将近立夏,天氣已經在涼爽與溫暖之間交替變換。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葉子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青綠,工人們前段時間剛剛修剪的枝桠,剪掉老的枝杈,長出新的嫩芽,跟人類的生長規律差不多,不斷有生命老去,不斷有新的生命誕生,周而複始,似乎世界沒有盡頭,宇宙也沒有,但我們衆人都在世間穿梭,做一名過客。

上午簡單處理了莫妮卡交待的工作,然後躺在床上繼續看已經看了一半的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的開山之作《遠山淡影》,直到看完整個故事,那悲劇性的結局讓她久久無法從這情緒中脫身而出。就這麼呆在床上良久,思索着我們每個人在這個世界當中就像是一艘漂浮在大海上的小船,時時都覺風雨飄搖。那浩瀚無邊的海洋就像我們的命運一樣。

中午起床簡單吃了個三明治,其實已經不太想吃東西,肚子越來越大,她常常覺得身體難以負荷,小腿浮腫,每走幾步路都覺得疲備。她現在不敢也不想看鏡子裡的自己,但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對着鏡子看自己,她不認識鏡子裡的那個人,完全不認識,她本來是一個多麼纖細高挑的年輕姑娘,而現在鏡子裡的她,肚大如籮,臉部浮腫,眼睛無光,頭發淩亂,每每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她就想哭泣,就想暴怒,有時候又很想撕扯,她也不知道要撕扯什麼,似乎撕扯現實與理想那糾結不清的關系,她一腳在現實裡,一腳在理想裡。

吃過三明治之後,她躺在床上眯了一會兒,不管你不想不想睡,她現在的身體機能告訴她需要睡那麼一會兒,哪怕僅僅那麼一會兒。她半掩着窗簾,安靜地躺在床上,她拉了薄薄的被子半蓋住身體,窗外是群鳥歡唱的聲音,微風不時吹來,窗簾随風而動,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是是相當淺的睡眠,似在半夢半醒之間,像是在睡覺,但是又能感知到這個世界,花鳥魚蟲都在,還有世人的喧鬧。

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也可能是四十分鐘,她醒來,準确地說是睜開了眼睛,那并不算睡着。看看手機近三點鐘,她拉開窗簾,陽光耀眼,空氣微涼。她決定出去走一走,去一條路,一條小路,她偶然發現的一條小路,總共幾有幾百米長,但是她在去看的盛夏因為工作的原因偶然路過的時候,她莫名其妙地被深深地吸引了,以緻于她總在忘不掉它,但是自從上次偶遇之後她卻再也沒有機會去過,今天,那條小路又在她的心中閃現,她決定去看看。

乘地鐵前往,這似乎是最安全的方式,小區樓下三百米遠就是地鐵,走走路對于即将生産的準媽媽也是一個不錯的鍛煉的方式,醫生讓她多走路,有助于順産,她是決定順産的。陽光明晃晃的,這個時間點,人們要麼就是在上班,要麼就是在上學,所以馬路上人很少,寂寥,隻有些許的老人在馬路邊築起的花壇邊坐着閑聊消遣,感覺世界都無聲無息的。

這個時刻的地鐵也不擁擠,找個靠邊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四處望望各色人等。其實她好久沒坐地鐵了,因為她的肚子越來越明顯,隻要坐地鐵一定會有人給她讓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并不想因為自己懷孕了就成為被人特殊照顧的對象,好像被照顧就成了軟弱的一方,她不喜歡那種感覺。所以,某一次在地鐵上被執意讓座之後,她就決定卸貨之前是不會去坐地鐵了,今天算是例外。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那條小路産生那麼強烈的執念,就是覺得喜歡,自從偶然遇見它的那一次,她就深深地喜歡上了,但也僅僅是見了它那一次,自此之後她都沒有機會再過去看,但是那條小路卻總時不時地從她的腦海裡冒出來,婆娑的樹影,超乎異常的寂靜,還有滿目的翠綠,以及也許是藝術家随意的塗鴉,讓她總覺得這小路唯美又浪漫。

地鐵總共八站路,需換乘一次,下了地鐵,再步行八百米左右,便到達了那條小路。依然是寥寥數人,是送外賣的,還有送快遞的。不知道他們在騎着電動車飛速地穿越過這條小路的時候有沒有在某個偶然的瞬間看到過這條小路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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