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徐照眠和遊春的關系近了一步,具體說來,就是兩人撞面時,先看到的一方會主動打招呼。
這符合正常的交往邏輯,畢竟互幫互助過一次,但也僅止于此,其他時候,兩人仍舊是各幹各的事。
九月底,學校舉辦運動會,遊春作為院系主席,早出晚歸,忙得厲害,徐照眠則因沒有報任何項目,在27号早上就請假回了家。
與繁華的江城不同,青陽隻是一個地處中部,十分平凡的小縣城。擠着國慶放假回家的學生一出站,就能看見低矮的天空下,賣炸土豆和涼面涼皮的小攤販正在吆喝。他們穿梭在紛亂的道路間,很多年都是灰撲撲的老樣子。
徐照眠想念這樣的老樣子,有種外面是台風暴雨天,而她裹着被子躲在床上的感覺。于是難得的,站在外面的廣場上,拍下兩張“青陽站”的live圖,才打車往回走。
因為高三課業繁重,爸媽并不在家。徐照眠點了外賣解決中飯,便回卧室睡覺。母親在她回來前,把被單洗過、曬過,聞着淡淡的薰衣草香,竟一覺睡到了晚上八點多。
窗外天已經黑透。隻身一人睜着眼,恍惚得好如深海溺水。
徐照眠喘了兩口氣,從床上爬起來。
母親一個小時前在小家群裡發消息,說還要上一節語文晚自習才能回來,讓她自己先弄點吃的。父親在下面發了二百紅包,同樣的意思。
徐照眠點了接收,加一個可愛的表情包。退出去正準備打開美團,就見聊天界面還有來自凡越和遊春的消息。
徐照眠揚了揚眉,點開後一個。遊春給她發了兩條信息,都是短句,一句在下午一點左右,問她“到家沒有”,一句是兩個小時前,提醒她“記得回複”。
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這樣的關懷實屬人之常情,沒什麼值得多想,但徐照眠瞧着,卻不禁有些“受寵若驚”和羞愧。她走的時候都沒有跟對方說一聲,甚至作為觀衆請假,都是越過對方直接找的輔導員。
盯着消息猶豫了一會兒,徐照眠終于回複,先是一句“不好意思,下午睡着了”,再是“已經到家啦”,最後覺得仍不夠友好,打算加一張表情包,沒想到一着急,相冊沒打開,反而撥通了視頻電話。
徐照眠:“……”
遊春坐在書桌前,正準備回複,見視頻電話進來,幾乎是習慣性接通。
“徐照眠?”徐照眠的頭像是一隻橘色的小貓,遊春看錯了,晃一眼顔色,以為是她妹妹拍的田野裡的野菊花。
徐照眠沒想到對方接得這麼迅速,這會兒耳根發燙,吓得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聽見對方溫聲叫了一句她的名字,才反應過來把怼臉的鏡頭移開。
“那什麼,按錯了按錯了!”除了親人,徐照眠還從沒和外人視頻過。
遊春反應過來後,就知道是打錯了,畢竟她和徐照眠的聊天記錄隻有短短的六行,實在不像能打視頻的交情。但此刻通都通了,于她而言也沒有挂斷的必要,正好問一下請假的事。
“周導說你請假是因為要回去複查腰傷?”
江大畢業生有志願實踐的要求,具體到法學院這邊,就是必須參加一次校運動會。其中當運動員、志願者或者觀衆都可以,一般都在大一、大二完成,這樣之後就會輕松很多。徐照眠大一沒參加,大二又請了假,不算合适的選擇。
談起正事,徐照眠忽然沒那麼緊張了,她慢吞吞把腦袋移到鏡頭前,望着裡面似乎剛洗過澡,頭發還是濕漉漉垂在肩頭的遊春。
“嗯,明天去。”她說,“約的是明天。”
房間裡隻開了台燈,徐照眠被微光籠着,整個人沒多少精神。
遊春:“很嚴重嗎,我聽周導說,你軍訓那會兒沒參加,也是因為腰傷?”
當時她輔管批假,輔導員說如果徐照眠因為腰的問題請假或請求幫忙,一定先批了。
徐照眠都快淡忘軍訓這件事了,那會兒被人不小心撞倒、摔了腰。
“那個啊……”但過去這麼久,還有什麼好說的,徐照眠笑起來,“其實不嚴重,就是要定期檢查。”
遊春和徐照眠共處的時間并不多,所以見對方笑的次數也不多,但就那麼為數不多的幾次,遊春也知道,徐照眠真心笑起來時,眼睛會彎彎的,像書中形容的那種清澈月牙,而不是現在這樣隻嘴角上揚。
遊春忽然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