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眠後來想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答應遊春，得到的答案很簡單，她想獲得遊春的認可。

認可她有能力去做一件陌生的事，認可她不是無所事事的笨蛋，然而事實回到眼前，坐在電腦前的她卻是對着題目抓耳撓腮。

遊春讓她檢索的是“違約方合同解除權的适用條件”，這是典型的例外，哪怕平時上課再沒聽講，憑借生活常理也知道解除合同這項權利主要是賦予給遵守約定一方的。

例外最煩人，徐照眠依據關鍵詞找到了一條最相關的法律規定，可僅有簡單的法律規定是不夠的，還需要找案例支撐和名家學說，然後才能進行适用條件彙總。

而案例…學說…徐照眠望着密密麻麻的黑體，真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好痛苦啊。”内心發出一陣哀嚎，徐照眠仰頭靠在電競椅上，開始思考她為什麼要來幹這個活，是遊戲不好玩嗎還是睡覺不香，她屁股都坐麻了看那些學者各說各的，又不是官方觀點，有什麼好引用的。

然苦笑一聲，又想，學說确實不是官方觀點，可其中的大咖卻是不知道哪一天參與到立法，或者承繼他觀念的學生成為哪處的法官，在法無細則，規定模糊時，釋法就類似現在的工作了。

檢索确實有價值。

不過話又說回去，讓一個平時寫3k期末小論文都要掙紮良久的人，隻用一下午甚至三小時就完成，實在太難了。

不想幹了。

大不了不要這次分。

又不是隻有參加這個才能畢業。

再說，實在畢不了業又能怎樣？

送佛送到西，學校肯定會想盡辦法送人畢業的。

要不然真不幹了吧！

拿起手機打開微信，點進與遊春的聊天界面，正準備擺爛，看着遊春兩小時前發的小兔子“加油”表情包，又像爛泥一樣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徐照眠做不到。

她不敢想象遊春看見“我不想參加了”這句話時的表情。她莫名害怕遊春失望。

“太痛苦了！”内心再次哀嚎起來，徐照眠掙紮着趴回桌面。

大不了就挨篇看，大不了就超過時間然後和遊春說一聲，遊春又不會為難她，相反，遊春還可能說她辛苦了，遊春有什麼好怕的。

對，遊春沒什麼好怕的，所以心平氣和，把事情做完就好。

徐照眠如此鼓勵着自己，希望最後給遊春一份滿意的報告，看見對方眼睛亮起來嘴角笑起來，可堅持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便關上電腦，一言不發地趴到床上，用被子完全蓋住自己的腦袋。

做錯了。

好像連法條定位都錯了。繞了一個大圈，最關鍵的法條都沒找到。

幾個小時全是白費工。

煩死了。

她一點兒都不想做了。

遊春在隔壁浏覽國外的案例，她們這個項目，導師說有個中西對比更好，幸好江大法學院購買了幾乎全部的法學類數據庫，才不至于自己挂梯子。她這邊忙了一天，差不多整理了六千字，完成一小部分任務，不知道徐照眠那邊進度如何。

徐照眠不喜歡交流，喜歡自己一個人在心裡轉圈圈，這不乏是一種獨立思考，但有些時候容易走彎路。

遊春沒想着對方能按時給她，但過了一兩個小時，連敲門問對方下不下樓吃飯都不給回音時，遊春感受到了對方直白的拒絕。

“徐照眠，至少和我說句話。”遊春站在門外，上一次感到這麼無奈還是家教的時候，雖然給錢多，但那個小孩和父母關系不好，隔三差五就鬧脾氣把自己鎖在房間，隻能由她出面調和。

裡面不說話。

遊春：“我知道你做的那個法律檢索有難度，你出來我們再好好讨論一下，我沒想讓你不開心，我可以幫你。”

裡面還是不說話。

空氣幾近沉默，唯餘小三花探頭一臉好奇。

既然答應了别人，就應該把事情好好完成，就算完不成，也應該極盡努力、極盡嘗試。淺嘗辄止是自己的懦弱，如果别人因此生氣因此失望，那……徐照眠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她張了張嘴，似乎想回答外面，最後卻還是洩氣地趴下來。

門外，遊春安靜地站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想什麼，直到小三花走到她身邊，驚得叫聲連連，才歎了口氣，抱着貓出門去。

＊

徐照眠和遊春鬧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