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哭到崩潰時,會因過度換氣,交感神經興奮,導緻手腳麻痹、不得動彈。
徐照眠現在靠在沙發上,就是這樣半個身子僵直、左手痙攣到呈雞爪狀的狼狽狀态。
扶她回來的人沒在邊上,跟着小三花福福焦躁的叫聲,才看見對方正從卧室裡拿出一個紙質面包袋。
“來,吸氣,憋氣,放松,放松,沒事的,沒事的……”
面包袋罩住呼吸不勻的口鼻,遊春坐下扶住徐照眠的腦袋,見對方一下又一下慢慢平緩喘息,才稍稍移開一點縫隙,盯着對方虛白的臉龐,溫聲道:“好些了嗎,還是想再遮一會兒?”
哭之前絕對想不到會這麼丢臉和失态,但已經哭了,也不差更加丢臉。
“手麻。”徐照眠帶着哭腔說。
遊春愣了一下,聽懂了。
徐照眠不是那種很瘦很瘦的人,臉蛋甚至稱得上圓潤,手指卻細得有些皮包骨頭。遊春雙手覆上去時,有些說不出的強勢,但等托着手腕,捏着手指一根根按揉起來,一切又顯得意料之外的舒服與協調。
徐照眠不禁哼了兩聲。
“痛?”遊春問。
“沒。”徐照眠搖頭,垂下的眼睫還濕漉漉的,眼神卻已清明許多。
她正在看遊春。
她對遊春的印象,從前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愛上課表現的學霸”、“谄媚輔導員的學生會主席”、“八卦纏身的漂亮女生”,可原來慢慢的,才知道反過來也可以說:不會回答的問題,隻有學霸會救場;谄媚的主席不會關心你到底有沒有被詐騙,也不會關心你有沒有學術成就,到底修了幾個學分,還想法設法教你;漂亮不是漂亮女生的錯,當她被你丢下,還願意頂着寒風到處找你、怕你出事,給你依靠,就算你是女生,你也會為她溫柔和良善的本性觸動。
忽然又想掉眼淚。
徐照眠吸了吸鼻子,隔着眼眶裡碩大的淚花看着遊春模糊的臉。
遊春:“還是很難受?不然我帶你去醫院吧。”
“沒,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你。”徐照眠剛說完,眼淚便真的落下了,豆大幾顆,啪嗒砸在自己手背,又順着指縫流向遊春掌心。
眼淚最重,眼淚常讓人低頭。
遊春忽然有些接不上話,但片刻,又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對方在為剛剛說離開就離開道歉,以及其他,可能她不知道的東西。
但無論是什麼,遊春都沒覺得被對方傷害過,相反,對方總是這樣自責,讓她懷疑,自己以前判斷的這是一個完全被愛寵大的女孩到底對不對,怎麼有時候這樣敏感、眼淚又這樣多。
“徐照眠?”遊春在對方抽回手抹眼淚的時候喊突然喊道。
徐照眠揚起尾音,嗯一聲,不知道對方要問什麼,都不敢繼續動作。
遊春:“我們仍舊是朋友吧?”
“……是吧。”徐照眠眨了眨眼,嗓音微弱得自己都不能确定。
“是好朋友嗎?”遊春追問,無比認真的眼神,令徐照眠在這一瞬有些答不上來了。
是好朋友嗎?好朋友怎麼定義?還是好朋友其實根本不需要定義,她隻是一種感覺。
遊春問這個做什麼?
徐照眠試探着看向遊春,遊春故意移開視線,徐照眠沉默了會兒,便隻能悶聲回答:“我不知道,就算我想,你可能也不喜歡。”
好朋友這個東西,壓力是很大的。除了彼此分享快樂心情,還要傾聽對方負面情緒。徐照眠很少見到負面的遊春,卻經常能看見崩潰的、低落的、迷茫的、做什麼都沒太多興趣的她自己。
這不對等。
“好像帶福福去拆線那天,我還欠你一個問題的答案?”遊春卻沒肯定她的回答,而是忽然又提起另外一個話題。
徐照眠仰起頭,紅腫的眼睛,十分不解。
遊春:“現在告訴你答案,我隻和好朋友分享的答案。”
*
江城大學法學院每年的學生會換屆在四、五月份,因為六月份學長、學姐就要畢業,許多事情需要提前交接。
遊春在四月上旬當選的主席,同期上任的還有她的對床室友孫熙文,負責青年志願者協會和志願服務部,一套班子兩塊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