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店進入正軌以後,大多數的東西雖然都交給了楊秀蘭和劉大娘,但印姜仍舊是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
她按照店鋪每天的流水大緻估算了一番,想着怕是要不了一兩個月,這鋪子應當就可以考慮開上一家分店了。
年關将近,四下裡處處都洋溢着熱鬧的氣氛。
這一日心血來潮,印姜也跑去鎮上買了一堆窗花紅對聯,想着把家裡面兒給收拾收拾,多少也透出點新年味兒來。
但沒想到東西買好以後,回到家推開大門,就發現許久不見的宰溪今日竟回了家中。
“你……你回來啦。”印姜踏進門的腳步頓了頓。
先前習慣了和宰溪在一起的生活,乍一離開,她有些不習慣;如今已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宰溪乍一回來,她又感覺生出了些陌生感。
宰溪身上穿着的是書院裡發的衣服,墨青還帶了點黑色花樣,不知是不是在書院裡養活好了的原因,原先如黑炭般的膚色,如今顯出了幾分粉白顔色。
細細瞧着,倒真有了幾分玉面書生的儒雅模樣。
宰溪回身看見印姜,便快步走了過來,接過她手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年貨。
“先進來吧,外頭冷。”他一邊走,一邊說,“要過年了,書院裡頭放了七日假。”
“七日?那豈不是過了年沒兩天就又要走。”印姜跟在後邊兒踩着宰溪的腳印。
“恩,縣試要開始了。”
走進堂屋放下東西以後,印姜才發現宰溪回來也買了許多的東西。
香蠟錢紙,桃符鞭炮,還有一些時興的糖果子……
印姜一一看去,還不待看完,便見宰溪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瓷罐子。
“這是什麼?”印姜愣愣地看着宰溪将東西遞到了自己的手上。
“你看看。”他不答。
印姜隻好自己擰開了蓋子,然後打開一看,原來是一罐口脂!
這口脂應當是用玫瑰花瓣做出來的,打開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幽香飄滿了整個房間。
宰溪怕印姜嫌棄,牽起她的手,用她的指腹點了點紅泥,然後抹在了她的唇瓣上。
這動作對于印姜來說,實在是有些過于暧昧了。
恰在此時,屋門外也不知是哪家來了外客,惹的村子裡的家犬此起彼伏的叫嚷了起來。
印姜猛的收起口脂竄了出去,“我去看看是誰來了,謝謝你的口脂!”
一直到跑出院子,印姜才有些羞臊的捂住了發燙的臉頰,她跑的這麼快,想來,宰溪是沒能瞧見的吧……
晚飯他們是在楊秀蘭家裡吃的,因為宰溪沒回家前,他們便因為做工的事情邀請過一次。眼下見宰溪回來,自然也不好再推脫,所以便借着團年的名頭一起聚聚。
楊秀蘭家一共三口人,因着早些年生楊秀蘭的時候她娘傷了身體,所以便沒在要過小孩,僅她這麼個獨女。
如今三口人再加上印姜他們兩口,緊緊巴巴的擠一擠,倒是剛好坐滿了屋子裡的那張方桌。
尋常時候,即便是過年,他們這些人也不過是吃上點祭祖後剩下來的胙肉,但今年楊秀蘭跟着印姜做事,印姜又是個大方的,所以賺了不少錢,連帶着今夜的團年飯也吃的較往年豐盛不少,光是肉菜都足有好幾碗。
楊大志把最後一碗菜端上桌後,便擡手給宰溪倒了碗酒,“都是自家人,不講虛禮,動筷子就是,想吃哪樣夾哪樣,要是不夠,待會兒就叫你翠姨再炒兩個菜!”
翠姨就是楊秀蘭她娘,本名顔翠。
“多謝志二叔。”宰溪從楊大志的手裡接過酒碗,“不用麻煩了,這些菜多的都有,哪能不夠,大家都一塊坐下來吃吧。”
“麻煩什麼呀麻煩。”翠姨用解下的襜裳擦了擦手,“咱們今天能吃上這些,可都是跟着印姜丫頭享了福!若不是她帶着蘭姐兒一塊做生意,咱們哪能吃上這麼多好東西,所以真要說麻煩,那還是我們麻煩印姜丫頭了!”
“印姜?”宰溪放下酒碗後側目看向印姜。
回家以後,兩人見面攏共也沒說上兩句話,便被楊秀蘭招呼着到她家吃飯,所以盡管知道印姜是有些生财頭腦,也在搗鼓着她的小生意,但宰溪卻完全沒有想到她竟是做到了這麼厲害的地步,連帶着讓楊秀蘭家也跟着好了起來。
他眼底的驚訝不言而喻。
楊秀蘭把筷子分好,忙不疊的接話道:“宰溪哥你是不知道,你離家的這些日子,嫂子在都水鎮上開了家蛋糕店,我和劉大娘都在那兒幫忙,店裡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宰溪聽楊秀蘭說罷,含笑看向印姜,“是嗎?會不會太辛苦?”
“吃菜!吃菜!”楊大志招呼着衆人動筷。
印姜夾了塊豬頭肉,臉上始終挂着恬淡的笑,“不算太累,但你既問起,那我索性也問問你,打算何時把你雲枝妹妹娶回家呢?”
前些時候雲枝帶着婚事上門挑釁的事情印姜可沒忘,雖說她無意卷入這兩人之間的情感糾紛,宰溪若真與她有情,自己退位讓賢也并無不可。
畢竟不管是原生還是自己,從頭到尾都對宰溪無意。
但無端被人找上門來挑釁,即便她印姜是個脾氣好的,也斷沒有平白怄氣的說法去。
所以眼下得空,她有話說話,不想再為别人的爛桃花買賬。
“雲枝?什麼意思?”宰溪捏着筷子眉毛皺成一簇。
“這事我知道!”不等印姜開口,楊秀蘭咽下嘴裡的菜後就立馬說道。
當日她也在場,雖沒有全須全尾聽個明白,但也八九不離十,所以印姜一開口,她就知道說得什麼事。
“你這混丫頭湊什麼熱鬧!”顔翠把筷子頭敲在楊秀蘭的腦袋上,“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這麼多菜還堵不上你的嘴!”
顔翠不是真打她,所以筷子敲了一下楊秀蘭就側身躲到了印姜身旁,“我又沒有亂說,雲枝去找嫂子的時候我就在鋪子裡賣蛋糕呢!”
“雲枝還到鋪子裡去找過你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方才聽印姜說,我還當你們開玩笑呢,現在看來,那丫頭……”顔翠話說一半,忽然遲疑的同楊大志對視一眼。
他們話裡有話,印姜一眼看穿,但卻沒有多問,隻将先前雲枝之事據實相告。
“鋪子開張頭一日,雲枝便上門找我,她手裡拿着份婚書,說是幼年時宰溪母親曾為他二人定下婚事,她一心待嫁,卻不想我突然冒出來占了她的位置。聽她意思,像是已經認定了宰溪,非他不嫁。”
“我不會娶她!”宰溪義正言辭地拒絕。
他從未聽過這樁婚事,心裡也隻把雲枝當做不大相熟的同村妹妹。
從前沒遇見動心之人,得過且過,若是說起這樁婚事他稀裡糊塗的和雲枝在一起也就罷了,但如今他已成家,不論是責任還是本心,他都已經有了印姜。
雖說這世間不乏三妻四妾之輩,但他宰溪一顆真心隻願交付一人,所以無論雲枝現今心意如何,都與他無甚關系,他隻會有印姜這一個妻。
但印姜顯然并不這麼想,宰溪堅定的态度隻換來了她的一聲輕哼。
而眼瞅着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楊大志夫婦倆眼神碰撞了好幾輪,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将心裡藏着的秘密說出來。
楊大志問道:“宰溪,你對你爹娘印象如何?”
宰溪道:“志叔怎麼忽然說起這茬?我娘識文斷字,是個極聰慧的女子,但不知她心裡挂牽着何事,常年郁郁寡歡,所以前些年郁結于心,沒熬過去撒手人寰了。至于我爹,你們都知道的,是個獵戶,除了待我不大親厚,旁的也沒什麼了。”
提起宰溪去世的父親,楊大志像是想起了什麼,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酒,才歎息着道出了一樁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