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她說得幹脆又強硬,令蓋聶無法拒絕。
“那……蓋某去解衣…………”蓋聶說這句話時臉又沒來由燙了起來。
袖角上的拉力逐漸減弱。他走到衣案旁,輕輕除去衣物,将其疊好放在顧禦諸衣物的旁邊,卻見顧禦諸這堆衣物雜亂擺放,隻好又把她的衣物也疊好放回原處。他輕輕撩起帷幔,見顧禦諸已給自己騰了位置,便又輕手輕腳地在她身邊躺下。
他聽着顧禦諸規律的呼吸,不敢有任何異動。
“蓋聶,我們回家吧。”
朦胧的話語在心海回響,他感到有一團溫暖滑入自己手中,與自己相扣。意識漸漸淡退,他也入眠了。
顧禦諸微微睜眼,稍稍起身。她啞笑一聲,把自己輕輕印在蓋聶唇上,而後恢複原狀,安心睡去。
……
顧禦諸再一睜眼已經快到正午,她記得天微微亮的時候被蓋聶處理了一頓,自己迷迷糊糊被拉着出了驿站後被塞進馬車裡……但她不以為意——習慣了。不管是在鬼谷、醫莊、小聖賢莊、在道家人宗或者在鹹陽,這種情況不少見。
“蓋聶……”她模糊地叫着。
“在。怎麼了阿雲?”蓋聶溫柔答道。
“我再睡會兒行不行?……”
隻感受到他溫暖的手輕輕扶住自己的臉,徐徐将靠在肩頭的面與首引導到他的兩股間。
她并未在意,卻又沉沉睡去。
………
“先生,我會死嗎。”我問。
“你還記得先生以前是怎麼說的嗎?”先生說。他坐于搖椅中,身邊竹影搖曳。我思索了一下,我記得,他說不會,我可以肆意浪費生命。
“愛與自由是生命永恒的主題,先生愧對于你,但請魚兒現在記住:隻要你的心自由,生命便不會被消耗;隻要有人記得你,你将永遠存在。”
“先生自由嗎?”
“自然…。”
“先生會被人記得嗎?”
他溫柔地輕笑一聲,點了一下我的鼻頭:“先生有你記得足矣。”
…………
“蓋聶,你在想什麼?”她擡眼見到的是蓋聶的下颚,不知他在望着什麼,若有所思的樣子。
蓋聶見顧禦諸從夢中轉來,垂眸看着她,卻并不言語。顧禦諸似乎察覺到什麼,便問:“我夢呓了?”
蓋聶點點頭,頓了頓,終于開口道:“明知如此,卻還是向你許諾……蓋某是個沒有未來的人,會不會耽誤了你?”
“你是想說如果你死了,怕我傷心?”顧禦諸笑問。
“不全是,但幾乎是。……”
“嗯——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很久以前我在道家人宗遊學時遇到過一件事——你知道蝶在死去後如何嗎?——對,它們會化作塵埃。那時恰好一隻蝴蝶停駐在我眼前,我以為有緣,便守在衪身邊,不想衪也與我相對,世上好像隻剩了我倆。正在我思考這個問題,不知過了多久,衪死了。我又親眼看着衪一點點瓦解,被風吹散。四十年後就在我以為與衪間要付于流水時,卻發現我竟從未忘記衪,衪化作無數微塵飄灑在世間各處,讓我能感受到衪以至于忘不了衪——衪不複存在,衪無處不在,隻因為我記得衪。
衪很幸運,衪隻有我,恰巧是‘我’,于是衪得以永生。說來奇妙,在曉夢身邊,我時常會閃過與這蝶相處的記憶。
你知道‘來世’嗎?歸還記憶,重鑄□□,靈魂不死。”
她知道蓋聶所處的環境不能讓他超脫出生與死,她平靜地看着蓋聶的眼,卻見他似乎饒有興緻?……
她笑了幾聲,繼續說道:“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歡聽我講故事?那我再講一個。嬴政以為這片大陸和周圍幾座島嶼就是天下,殊不知翻越過最西方的大漠雪山,這神州大地外還有其它國度。那些國度中也不乏對死亡好奇之人,于是流傳出一種說法:人死後,靈魂将化為無形的鳥,跟随上天的指引,飛入天河中無盡的彼方,當□□消散,便是魂歸宿所之時……天明問過我死是什麼,他眼睛那樣清澈,我雖未體會過,卻也知道要對他說一件很殘酷但必須讓他知道的事,不得已我借用了這個說法,我說:人死後後會變成一隻白色的大鳥,飛得很遠很遠,最終變成星星。隻是這距離實在太遠,終我們一生都難以與其相見……然後他問我白鳳騎的大鳥是不是死去的人——我就知道。然後我說沒錯——呵呵呵呵,真好玩。”她躺在蓋聶大腿上咯咯笑着。
她見蓋聶的神色緩和下來,于是也放緩了語氣。
“是不是有點偏題了?……你笑什麼?”
蓋聶不言,隻落下眼眸,将眼中的澈送給她,明知她被人久看會害羞,卻還像是在有意等顧禦諸說下去一般。
“哎呀……你放過我老人家吧…。有些話直勾勾的,我說不出……真的!”隻感她頸項已經發熱,耳根染上一抹煙霞。
“不許看了!我才不說…!……你想聽?你别點頭,你搖頭行不行啊?哎呀——嗚……你可不許笑我啊。”
如果生與死是唯一能夠分離你我的東西,那麼越過生死
“隻要我記得你,我們的靈魂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