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手緊了緊,他何時這麼沉默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嬴政問。
“——你忘了在韓國對我說的話嗎?”
“朕自然沒忘,”嬴政轉而對着顧禦諸,他的眼神尖銳冷漠,摯愛的接連死亡已經将他的心打磨得不摧,即使是對待這樣特殊的故人,帝王的孤獨也被他無餘地收起。隻是收起并不代表她不知。
“你現在做的勾當,不已經是與朕為敵了嗎?如你所說的,朕的身體不如以前了,而這江山就要拱手他人嗎?!朕怎能甘心!!如此六年前的秦王早就死了!”他忽然激進起來,步步向顧禦諸逼近,而顧禦諸無言地與他四目相對,不有半分退縮。
等嬴政平複下來,他的影早就胧住了顧禦諸。即使月光被自己完全遮擋,她的肌膚似乎還是泛着幽幽的光,隻是與初見時比 她的臉更有血色,眼不再冷漠。
顧禦諸擡手,将方才因嬴政的動作散落的碎發别起——嬴政猛得抓住她的手腕,顧禦諸見狀一驚,立刻将手抽出。這一握力度不輕,在她的手腕上留了兩道紅印。
這種舉動蓋聶做不出來吧,顧禦諸思忖時,嬴政卻後撤一步,雙手扣住她的脖頸。顧禦諸并不反抗,想看看這個孤高的王究竟想做什麼。随着嬴政力度的增加,顧禦諸的眼前忽明忽暗。
觸碰她的身體。這種觸感已經六年不曾有過,柔軟卻堅韌的她身上的骨骼與肌肉……他多次夢到有人要殺他,而眼前這個女人也在列中。他把眼前的黑影都斬了,隻留下她,但她卻總是繞到自己身後去,為自己擋下那苟延殘喘餘黨的緻命一擊。她死了,真的死了,但他還是以刺殺的罪名卸下她的頭顱,剝她的皮,将她的血肉同骨骼分離開……每次驚醒,都發現臉上的濕潤。
他漸漸收了力度,手無奈地垂下,面色與先前不異。
“要朕留小聖賢莊也可以。”
顧禦諸幹咳幾聲迅速調整好呼吸,想認真聽他說。
“朕要你永遠留在鹹陽宮。直到朕死。”
這不就是說若她不留 小聖賢莊必亡…他将小聖賢莊的存亡都強加在了自己的身上,讓顧禦諸有些惱了。
但若他守信,自己留下的話——反正不過幾十年——但
但還有人在等我……她想。蓋聶在等我。她想。
“哼,看來小聖賢莊上下 倒比不上一個蓋聶。 ”
……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始皇帝每日處理政務接受羅網和四面八方的消息,但這種風月之事 他也感興趣嗎?…不過這句話千萬不能讓蓋聶聽見啊。
“來吧,再為朕彈奏一曲——你就走吧。……今後别再到鹹陽宮來了。”他的視線落在了一旁架着的琵琶上。
“想聽什麼?……”顧禦諸向那柄琵琶走去,輕撫了撫其上的紋路。這琵琶已經與鹹陽宮融為一體,也染上了這裡的華糜之氣。她留下的東西——菖蘭、琵琶以及這個王 再也離不開這鹹陽深宮。
“你想聽什麼?政。”
“随你。”
宮内散着沉默,不聞撥弦聲,也不聞呼吸聲,似乎隻有心髒的跳動。
“夜深了……政。”
她放下了琵琶,發現她不能答應嬴政。她會離開這裡,也會回來,而嬴政攔不住她,隻有誓言可以。
“留到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