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郡到鹹陽,這次她用了一炷香。顧禦諸大步進了自己的寝宮,看見顔路還在擦拭桌案便松了口氣。她無表情地向宮内走去,到屏風後換了兩年前張良送自己的那套香爐雪青色的衣袍。
“你回來了,怎麼了?這般匆忙。”顔路不明所以。
顧禦諸拿了那根杏花簪子:“路,收拾東西,我們離開鹹陽,回頭細講。對了,你知道太阿和含光劍在哪兒嗎?我去拿。”她正準備離開,目光又定在了嬴政送她的那幾罐胭脂上。顧禦諸拾起一罐。
“不錯的話在嬴政寝宮中。”顔路顯得有些匆忙,他的眼盲這時最令人無奈。顧禦諸又回過頭來守着顔路打包行李。
幸好顔路沒什麼東西可拿,倒不如說都是給顧禦諸拿的。什麼梳子絲絹,換洗衣物和一些盤纏。他看不見顧禦諸的表情,還以為她隻是單純想逃離鹹陽,顧禦諸料見他好心且時間算不上緊迫,就容忍了他。
實話說,隻要顔路還活着,便不存在所謂緊急。她已将氣息延伸到鹹陽宮外,任何風吹草動都可感知,包括前腳剛下車,後腳即刻趕來的六劍奴——他們不知顧禦諸的内力恢複,所以仍盲目進攻。
這是緻命的。
他們以為自己是狩獵者。
強力的劍氣由顧禦諸周身并出,寝宮内外所有梁柱被一分為二,六劍奴每人各斷一指。待六人從廢墟中爬出,顧禦諸早就出了鹹陽。她知顔路受不得這速度,到颍川郡時她停了下來,稍作歇息。
看沿途郡縣的狀态,始皇之死的消息似乎還未傳出。她本想回大澤山告知田言。而短暫的空閑時間讓她有時間思考,她認為對農家需要有所保留,于是準備觀察下兩邊的行動再做決定。
反正沒什麼事幹,歸隊也不急,幹脆在野外留宿一晚。
内力恢複前後她的時間分配變化太大。隻要有力量,一切都是那樣輕而易舉。她暗暗歎氣,想着下次怎麼能對付類似東皇太一那般詭異的咒術。
她突然想起還沒告訴顔路眼下的情況呢。
“嬴政死了。”她發聲。
顔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嗯……。”他答應着,也不見後話。
“子房是否告知過你半月内是否更換過據點?新的據點現在何處?”
“幾日前師弟來過消息,墨家儒家的栖身地如今在颍川郡和陳郡之間一帶。”
墨儒兩家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也罷,畢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過,颍川和陳之間…豈不是剛好靠近。她思索着。那更不急了,她想。
夜間顧禦諸為二人采了些野菜充饑。她說晚上到了,顔路無奈笑了笑說是嗎,氣氛有些尴尬。顧禦諸借着月光看見顔路附在眼眶前的白布綻出了血花。
“你在哭?”顧禦諸關切問。
“嗯?看得出來的嗎…”
“是啊,會滲血的,你沒帶換洗的淨布吧。”她知道手忙腳亂的顔路光顧拿那些用不上的生活用品了。她從腰間抽出一根她在宮裡拿出來的白布條,遞給了顔路,然後問:“你怎麼了?路。”
是因為終于恢複了自由喜悅而泣,還是聽聞始皇之死感動而泣?她有些愧疚地仰頭看起了月光。
顔路笑了笑:“總感覺,你變了。”
“是嗎。那麼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于我于嬴政,于蓋先生于師弟——于我們這些人而言,大約是變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