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雲兒竟然早早起床,她拉着端木蓉到蓋聶房門前,恰好蓋聶推開了門,卻看見一枚眼裡水盈盈,妍妍笑着的小女孩,她神氣地叉着腰,開朗說:“早安!”
蓋聶立刻心花怒放,可臉上沒有半分動靜,他似乎是怔住了。
想抱。
他剛要彎腰,又發覺端木蓉冷徹寒骨的殺氣。
“聽好了,她現在這般模樣,我就絕不允許你那刀劍靠近他!請劍聖記住我端木蓉的規矩,謝謝。”
他想起端木蓉的話,于是剛要擡起的手又垂了下去。
雲兒聽準時機,機靈扣住了蓋聶的手,一旁端木蓉不有表示,可殺氣分明,蓋聶一時無措。
但他假裝被雲兒牽扯,自己順勢俯下身來,成功讓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蓬松的發頂上。蓋聶瞟見端木蓉無奈隐忍的樣子也放開了神色,甚至光明正大地正起雲兒的發,淺笑道:
“早安。”
出了客棧,顧禦諸便尋了一處偏僻之地化回了成年姿态,端木蓉依依不舍地将她昨夜為顧禦諸臨時尋的孩童裝扮送了人,悲傷地上路了。
經端木蓉指路,三人來到一處莽莽群山之前。眼見奇峰異石,山林茂密,猿啼鳥語,風生水起。山巅高聳入雲,青白炊煙千百年不曾消散過似的漂浮着。墨黑叢林隐于其後,明淨蒼穹懸于其上。
“自天明歸來,我們就開始了機關城的重建。然而層山之間,輕功難尋,我們就此步行罷。”端木蓉說。
顧禦諸強忍目眩,無奈說:“沒有引路弟子嗎?”
“墨家眼下忙于重建機關城,加之無人拜訪,恐怕一時分配不出弟子來引路。”蓋聶說。
群山路段錯綜,絕不可留這兩人單獨行動,若一同行動,自己雖有定位機關城内弟子的能力,可在進入機關城前便會在蓋聶面前露出破綻。顧禦諸心下暗罵一句,想着怎樣避開蓋聶。
苦惱之時,端木蓉牽住了顧禦諸的手:
“聽。”
顧禦諸反應過來,是自己太過注重視覺,忘記了其他感官。她豁然開朗,随端木蓉走在蓋聶前方,這樣蓋聶便看不見顧禦諸的眼。
她閉目谛聽,聽流水、聽風,感受着氣流與肌膚的接觸、湧動。她緩緩前行着,竟避開了所有障礙,她的行動比失明前還要精準。
顧禦諸知道,完美即是破綻,于是故意睜開眼磕絆幾下,以此迷惑蓋聶。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意義,但還是這麼做了;若蓋聶來問她,她會坦白,而她知道:蓋聶不會問。
走了半時辰,終于找到銀瀑後的機關城入城通道。顧禦諸剛張開眼,就被眼前狂舞的白色線路刺得疼痛,她忙閉住眼,抑制着太陽穴的痛感。
蓋聶見她不适,便問怎麼了。
“眼睛疼,閉一會兒。”她說。
你妹的大千,瞎就瞎,整這些花裡胡哨的惡心東西做什麼……她太想破口大罵,臉色難看得像是要吃人。
她斷斷續續地睜開眼又閉上休息,花了好大力氣才逐漸習慣;終于乘上了機關城的雲艇後她額上逐漸附上薄汗,這比一天救治一萬個傷殘都耗神,她累得想倒頭就睡,可又到了墨家門前那地磚遊戲前……
“你們墨家真喜歡在自己家放火,現在搞得我都成‘不受歡迎的客人’了。”顧禦諸深深地歎了口氣,端木蓉笑着搖搖頭。
然而她隻是随口說說,這種地磚遊戲她從來不玩,隻需匿起氣息,略微施展輕功便可通過。等到蓋聶端木蓉通過後,她輕身一躍,可由于方才耗費了過多體力,她着陸時踉跄一步,蓋聶急忙遞出手臂,讓顧禦諸穩穩扶靠。
“阿雲醒後便變得這樣易乏了嗎?”蓋聶擔憂問。
顧禦諸順着他,玩笑說:“是啊,再往後數數日子,我可能都要拜托你保護了。”
蓋聶的神色突然低沉,顧禦諸意識到多嘴,趕忙改口說:“哎呀——我開玩笑的!我就是睡多了不習慣,過幾天就好了,啊。”
端木蓉聽見她的話,眉心微微抽了抽,還是稍微緩和了語氣,将話題引到别處去。
過了狹長通道,三人來到機關城的棧橋地段。此處露天,然而群山環繞、雲海煙煙,是個隐蔽的天仙來處。兩年前蓋聶随墨家衆人到這裡時,天明還是個四丈多的孩子,這勾起了蓋聶些許回憶。
自六指黑俠接任巨子,顧禦諸就不愛和墨家整體打交道了,況且她讨厭燕丹,又知道绯煙的真實身份,有時真是避之不及。顧禦諸有将近二十年不曾拜訪墨家機關城,隻能依稀憑着淺淡的記憶想象着眼前的光景,說些合時宜的話。
不過這裡的水味她極喜愛,這讓她輕松不少,也願意與蓋聶閑聊幾句了。
她看見一團黑色火焰逼近,神經繃了繃,一想這裡是機關城,便又緩和下來。
“端木統領!”墨家男弟子道。
“巨子現在何處?”端木蓉問。
“巨子他現在——”
“啊!”遠處響起荊天明澎湃陽光的喊聲,
“阿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