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收起長劍,低聲道:“若想活,墨家在右等你。”他默默退開幾步。
漢軍想要上前,被韓信擡手制止:"讓他們道别。"
項少羽跪在石蘭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呼吸已經微弱如遊絲,但眼神依然清明。
"少羽..."她氣若遊絲,"你看...蜀山的雪..."
項少羽擡頭,驚覺天空中竟又飄起了細雪。雪花落在石蘭的臉上,像極了桑海初雪時的景象。
"我看見了..."他哽咽着說,"很美..."
石蘭滿足地閉上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項少羽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緩緩站起身,轉向荊天明。
"借你的劍一用。"
荊天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你想做什麼…"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項少羽的目光平靜而堅定,"西楚霸王,不能死在敵人手上,更不能死在兄弟手上。"
雪越下越大,覆蓋了血迹斑斑的戰場。天明顫抖着遞出腰間短劍,卻在最後一刻調轉劍鋒,将劍柄朝向少羽。
項少羽接過短劍,忽然露出一個久違的、明亮的笑容:"記得給我烤山雞,要全熟的。"
他的身形晃了晃,向左走去。
天明站在原地,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江風嗚咽,楚歌再起。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項少羽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桑海城的花樹下,三個少年并肩而立,約定要一起改變這亂世。
項少羽握緊短劍,劍鋒抵在頸側,卻遲遲未動。
他的指節發白,眼中翻湧着不甘與憤怒。
"憑什麼…"他低吼,聲音沙啞如刀刮鐵鏽,"憑什麼我項少羽會敗……"
他的目光掃過烏江畔的屍骸,那些曾誓死追随他的楚軍将士,如今隻剩冰冷的軀殼。
"我項氏一族世代為楚将,我項少羽八歲習武,十二歲領兵,破釜沉舟,巨鹿之戰以五萬破秦軍四十萬——"他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成了嘶吼,"我本該是這天下之主!!"
項少羽忽然狂笑起來,笑聲中帶着癫狂:"蒼天不公!若我項少羽有韓信之兵,張良之謀,何至于此?!"
“你将範增置于何地?”韓信一旁冷笑道。
項少羽不理,猛地擡頭望天,質問上皇:"你為何要戲弄我?!"
“此天要亡我,非戰之罪也——”
就在此時,烏江的水面突然沸騰。
不是波浪,而是整條江水如被無形之手攪動,漩渦驟起,水浪沖天。
項少羽的怒吼戛然而止。
江心處,一道巨大的黑影破雲而降,鱗片如玄鐵,泛着冷光。
蒼龍。
它的身軀盤踞江面,龍首如山嶽,金色的豎瞳如兩輪冷月,俯視着岸邊的項少羽。龍須飄舞間,帶起陣陣腥風。
項少羽呆立原地,所有的憤怒、不甘、狂傲,在這一刻凝固。
他的霸王槍突然瘋狂震顫,槍身上"破陣"兩個銘文滲出鮮血。
蒼龍長吟,聲震九霄,仿佛在嘲笑他的狂妄,又似在哀歎他的命運。
項少羽的手忽然不再顫抖。他看見了那蒼龍盤旋之間的白色身影。
烏江的水浪凝固在半空,每一滴都映着那道白影。
她踏着蒼龍的脊背而來,素白的衣袍在風中飄揚。一縷耀世金光照在她身上,卻像是被吞噬了一般。
他認得這張臉——是那個在桑海城犧牲自己保住了他與荊天明性命的、被囚于鹹陽宮中兩載不得自己信任的…
他想起她初次降臨桑海城。……
"少羽!快看天上!"荊天明突然拽住他的胳膊,聲音裡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
項少羽擡頭,隻見蒼穹盡頭劃過一道金色的流光。那光芒越來越近,漸漸顯露出人形輪廓——有人正從雲端墜落。
"那是..."項少羽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曾在小聖賢莊的典籍中讀到過類似的記載:仙人臨世,必有異象。
墜落的身影在離地面約百丈時突然減速,金色光暈如同花瓣般層層綻放。少羽看清了那是個女子,一襲素白衣袍在風中舒展,珠白長發如瀑飛揚。她下墜的姿态如此從容,仿佛不是墜落,而是踏着無形的階梯緩步而下。
可此刻的她,眉目間沒有半分人間煙火氣,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
"阿雲…姐姐?……"天明的墨眉劍突然發出不安的震顫。
她未答。隻是輕輕擡手,蒼龍便如同被無形鎖鍊勒住咽喉,發出痛苦的嘶鳴。那鱗爪飛揚的龐然大物,在她指尖溫順如家犬。
「萬象為一,我即天意。」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烏江的水面炸開無數細小的冰晶。烏江的水又急促流動起來。
「誰阻我,」
項少羽的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我便斬誰。」
"此…天要亡我……"他顫抖低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