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嫩綠間鑽出點點嫩芽，纖細的莖葉裹着淡藍色的光暈，怯生生地舒展着。花苞次第綻放，一朵接一朵地亮起來，将整片草地染成溫柔的藍霧。風過時，細草都在藍霧裡輕輕搖晃，與花枝碰撞出細碎的清響，仿佛陶埙裡飛出串鈴铛。

"蓋聶。"她含糊地叫了一聲，聲音裡帶着濕意。

"嗯。"

"别走。"

"嗯。"

她睡着了，呼吸均勻，長發散在他膝上，像鋪開的雪。遠處的雲慢悠悠地飄過，投下淺淺的影子，又很快被風吹散。蓋聶低頭看她，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梢，發絲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像是上好的綢緞。

他的手指關節有些僵硬了，年輕時握劍的繭子如今更顯粗糙。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枕在他腿上時，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話。現在，那顆心依舊為她跳動，隻是節奏慢了些，像一首即将終了的曲子。

遠處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陽光依舊溫柔。他忽然覺得，這樣的午後，比任何江湖、任何天下都值得停留。

顧禦諸醒來時，天色已近黃昏。夕陽将雲層染成橘紅色，像是誰打翻了一壇胭脂，暈染了整個天空。

她伸了個懶腰，眯着眼看他："你一直沒動？"

"嗯。"

"腿麻了嗎？"

"……"

她大笑，伸手揉他的膝蓋，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暖融融的。

蓋聶看着她，忽然戳了戳她的臉，說："紅印。"

"……"

她愣了一秒，随即撲過去捂他眼睛："醜死了！别看！"

他任由她鬧，眼底有淺淺的笑意。夕陽西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一幅溫柔的畫。遠處的炊煙袅袅升起，混着暮色，漸漸模糊在風裡。

她忽然停下動作，伸手撫上他的發："蓋聶。"

"嗯？"

"你老了。"

"嗯。"

“……人都會老。”

他沒有回答，隻是看着她，夕陽的餘晖落在她眼裡，像是永遠不會熄滅的火光。

"我好想你。"

她靠在他肩上，看着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山後。夜色溫柔地籠罩下來，像一床柔軟的被子。她的眼濕了。

"明天還來曬太陽嗎？"她問。

"嗯。"

"說好了。"

"說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