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又轉頭看向顧辭,“即使是蜉蝣,也要吃飽了才能撼樹。”
顧辭一愣,随後乖乖地将碗中的粟米粥一飲而盡。
那胖娘子翻了個白眼就走了,“裝什麼裝。”
宋虞:……
不過片刻,軍士們就将婦人趕到一處,分配運車。
兩人趕一輛車,宋虞和顧辭走到一輛牛車前,隻見老牛溫順地站在車前,尾巴上有蠅蟲盤旋,它的尾巴不耐煩地左右煽動着。宋虞看着這頭羸弱的牛,繩索在它的脊背上勒出深痕,它的眼眶濕潤,似有悲憫。
兩輪之上,是四四方方的車廂,箱内裝着二十五石的糧食,車尾的擋闆可以開阖,方便取糧。
倏然,後面傳來一陣騷動,宋虞回頭,便見軍士又趕了一群婦孺至此,她們身上穿着囚服,如同牲畜一般被士兵鞭打着向前驅趕。
“給老子快點走!誰在磨蹭,誰就挨鞭子!”
狠厲粗鄙的話語充斥在人群之中。
“這些人是幹嘛的?”宋虞不解。
顧辭擡眸看了一眼,随後說道,“這些是都是朝廷的死刑犯,如今地方軍隊人手緊缺,便将這些刑犯充作軍奴,以供驅使。”
“那為何這些刑犯都是婦孺?”
宋虞掃了一圈,幾乎沒有看見男子。
“男子早在幾年前就被征為役夫了。男子都死的差不多了,便開始驅使婦人。”
顧辭垂眸,有種說不出的悲涼。
宋虞不語,隻是靜靜看着這些刑犯。與宋虞不同,她們隻有運車,卻沒有牛。随後,宋虞便看見,這些羸弱的婦人四人一組,兩人在前拉車,兩人在後推車。
牛的數量有限,便隻能使用人力。
齊整的運糧車隊緩緩使動,朝東邊的灌河出發。
晨霧藹藹,山林初定。
清晨的水霧黏在皮膚上,讓宋虞覺得暑熱稍解。但随着時間推移,烈日再度升上蒼穹,宋虞汗如雨下,前後衣衫都濕透了。
宋虞和顧辭的運車位于隊伍中段,姜甯和楚蘭的位置靠前,而那些人力運車,速度不及牛車,便在隊伍末尾。前後有軍士騎在馬上探查情況,身旁則是軍士來回的巡視,遇見腳程慢的,便是一頓鞭笞,讓人不得不忍着疼痛趕上隊伍行進的腳步。
第一日運糧還算順利,隻是腳程比預計地要緩,到了第二日,鞭笞便更為嚴重,然而越是如此,婦人受了傷,走地便更慢。
宋虞和顧辭一左一右走在老牛的身旁,身後又是一陣軍吏的訓斥。
“快點!你們這些臭娘們,耽誤了運糧期限,我們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說完,長鞭甩向空中,發出一陣尖銳的鞭鳴,随後便是一陣沉悶的陷入肉裡的聲音。
顧辭咬着牙,幾乎忍受不住,她的手捏成拳,轉身死死盯着那些軍士。
就在她打算往後走時,卻被一隻手攔住。
宋虞隻是平靜地說道,“你去了也隻是送死。”
“那就看着他們這般欺辱我們嗎?”顧辭想到這兩日被軍士毫無人性的對待,眼中的憤怒便抑制不住。
“你打地過他們嗎?”
"大不了一死。"顧辭捏緊拳頭。
“你死了,那你嫂嫂怎麼辦?顧雲怎麼辦?”
聽到宋虞的話,顧辭先是一愣,靜默良久,最終還是緩緩松開了拳頭。
“走吧。”宋虞拍了拍顧辭的肩膀。
宋虞當然也不好受,但她還能忍耐。與這些士兵起沖突,絕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還沒等顧辭邁開腳步,宋虞便感覺腳下的土地震顫不止,同時伴随着不同尋常的聲音。
那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越來越近,這時宋虞才聽清了。
是無數的馬蹄聲。
前面的運車停了下來,老牛甩着尾巴躊躇不前,隊伍前方爆發出令人不安的騷動。
身後的運糧婦人見運糧隊伍停下,并不知曉發生了什麼,隻伸着脖子朝前好奇地張望。
但很快,她們便笑不出來了。
全身披甲的士兵一騎率先沖出,手握旌旗,繡有“孔”字的旗面随風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