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蓁解釋道,“靖靈帝昏庸無能,貪财好色,皇宮耗費巨大,國庫早就虛空,早在貞佑二年就将地方的官位明碼标價,公然售賣于市。貞佑十六年,太守之位已經是五千石了。”
皇帝公然賣官鬻爵,可見朝廷已經腐敗到何種程度了。宋虞聽完突然覺得如今的亂世也情有可原了。畢竟這個朝廷實在是完蛋。
龐勳觀察着宋虞的神色,他換了稱呼,奴顔屈膝道,“太守大人,之前的事,都是田勝和吳治蓄意構陷,我也是被蒙在鼓裡,才被他們利用。俗話說,不知者無罪,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我死了,我這一家老小在這亂世沒了依靠……還望大人饒我一命。”
宋虞知道龐勳說這些話隻是為了給自己留條活命,但宋虞也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她沒有殺人的喜好,一時有些猶豫。
龐勳見宋虞心軟,他繼續說道,“若太守大人願意饒我一命,我願将珍奇藏品還有絲綢錦緞一并奉——”
話未說完,龐勳的身體便被劍刃洞穿,便是宋虞,也猝然睜大雙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魏蓁纖細的手臂奪過宋虞手中的劍,面無表情地将劍刺入龐勳的腹部,鮮血噴薄而出,濺在她蒼白清瘦的臉上,格外觸目驚心。
“你在做什麼?!”
宋虞瞪大眼,質問魏蓁。
魏蓁瞥了一眼龐勳,才對宋虞說道,“斬草不除根,遺患無窮。龐勳這等狡詐反複之輩,阿虞切不可婦人之仁。”
宋虞複雜地望向魏蓁,又看了眼已經斷了氣的龐勳,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能回頭了。
明月如昨,流光徘徊。一夜之間,槐縣就變了天,然而沉浸在睡夢中的百姓還對此事一無所知。
太守府内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忙碌地稍顯擁擠。
魏蓁領着龐勳的管家和下人盤點太守府的财物,并給龐勳的家眷親屬分了些财物,将人盡數遣散。
李四從前廳過來,立馬就要跪下向宋虞行禮,卻被宋虞喊停,“诶诶诶,在我面前不用跪,折壽。”
李四不明就裡,他撓了撓腦袋,“這可是禮數……”
“在我面前,不用講禮數。”宋虞作為一個現代人,還是不太能接受别人對自己三叩九拜。
“人找到了嗎?”宋虞關切地問道。
李四垂首,“我已經将牢獄翻遍了,都沒有找到構陷大人通敵的那個士兵。”
宋虞皺起了眉頭。這人很可能是趁昨晚自己越獄時跑掉了。但田勝臨死前說的那番話,宋虞卻很難不在意。因為田勝沒有理由在那個關口騙自己。如果污蔑她通敵之事不是田勝和吳治所為,那還有誰想要置她于死地?
就在此時,紀頌聞訊匆匆忙忙趕來,在看見院中龐勳的屍體時,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正是五更天,紀頌被魏蓁派去的人從睡夢中搖醒,匆匆趕來,眼下還帶着淤青。宋虞走過去,親切地問候他,“紀大人這麼早就起了,吃早飯了嗎?”
紀頌無語,發生了天大的事,誰還有心情吃飯啊!
宋虞看紀頌臭着一張臉,心中明了,“有什麼事,都吃了飯再說。”
容貌姣好的婢女用漆盤端來了湯餅和肉羹,還有肝炙胃脯,葵筍梨棗,豐盛鮮美。宋虞吃了一口便停不下來了。
她嘴裡含着肉羹,口齒不清地沖魏蓁說道,“魏蓁,來吃點東西!”
魏蓁聞言看過來,對着紀頌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賬簿走了過來。
紀頌黑着臉,面對珍馐毫無胃口。見魏蓁過來,他沒好氣地說道,“兩位大人既然都已經将太守和都尉都殺了,自領太守之位即可,不知召我這個小小郡丞來做什麼?”
魏蓁聽出了紀頌話語中的怨怼,她并沒有生氣,隻是淡然笑道,“殺太守和都尉也不過是無奈自保之舉,我和阿虞終是女子,對槐縣民生大事也不如郡丞了解,自然還要多多仰仗郡丞大人。”
“我早就聽聞,郡丞大人愛民如子,為官廉潔清正,隻是跟在龐勳手下,明珠蒙塵。如今大人沒了桎梏,也能大有所為。”
魏蓁幾句話,便将紀頌安撫了下來。紀頌雖有治世抱負,但礙于龐勳,許多事都力不從心。如今龐勳死了,對紀頌而言也是好事一樁。
宋虞就是再勇武過人,殺了龐勳和田勝,平山一郡的官吏和将士也不會聽命于她,甚至可能會望風而逃。要想安穩民心,必須挑選一個中正之人,既能穩定平山局勢,又能效力宋虞。
紀頌便是最合适的人選。
紀頌面色稍霁,“你們實在是着急了,田勝和吳治固然嫉才妒能,死有餘辜,但如今阮武的大軍屯兵黎陽虎視眈眈,沒了将領,剩下的人不過是一盤散沙,怎能與阮武的虎狼之師相抗衡呢?隻怕你們廢一番功夫,到頭來隻是為他人做嫁衣。”
“那龐勳,買來的官,德不配位,但好歹也治理平山多年有些勢力,如今死了,隻怕會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