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雙雙笑:“當然啊。”
甯宿放下刀叉,垂眸盯着兜裡的糖,他剝了顆糖放到嘴裡,低聲說了句“謝謝”。
陳天見他放棄吃肉放心了些,他看了一眼黑袍,說:“我們時間不多了,好在吃完喜酒應該就沒有強制活動了,我就能自由探索。”
見黑袍沒打斷他的話,他說:“我們趕緊吃一點應付,邊吃邊聽陳晴和雙雙講打探到的消息,然後立即趕去屠宰場救胖子。”
村民大哥說不會宰黑狗,或許他們還能救下來。
大家沒反對意見,匆匆吃了幾口菜就趕往屠宰場。
正值陽春,天氣暖和,處處是生機盎然的綠。
當玩家們踏進屠宰場時,卻覺得有寒氣從腳底竄進身體,連血液都要被冰凍。
屠宰場很大,人卻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都去參加婚禮了,這裡看不到人影。
玩家們搓着胳膊和手,打量着這個屠宰場。
屠宰場和外面村子好像不是一個世界。
外面是郁郁蔥蔥的樹木,萬紫千紅的鮮花,和一套套沐浴在陽光下的漂亮小别墅。
而屠宰場内顔色暗了陰了,處處灰白低沉黯淡,空地正中間的樹都是枯的,無端讓人壓抑。
好幾個架子上挂着剛剝了皮的豬羊牛,不遠處有一個豬圈和牛圈,一隻隻動物黑漆漆的眼睛安靜地盯着他們,甯靜得不像是動物。
豬圈旁的牆上有一行醒目的紅字。
紅字像是用血寫出的,血紅的,歪歪扭扭,稚嫩的字迹:“屠宰場禁止殺人”。
有個玩家受不了,“這莫名的一句是什麼意思?禁止殺人,那變成畜生就可以殺了是嗎?”
沒人回答他,大家都在認真仔細觀察屠宰場,或在圈裡尋找黑狗的蹤迹。
“刺——刺啦——呲呲呲——”
安靜之中,玩家們忽然聽到一陣利器在石頭上摩擦的刺耳聲音。
心忽地一跳,猛地轉頭。
那是大斧頭被人拖着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斧頭比一般的大很多,上面沾滿血,看起來十分尖銳,在石頭上留下深深的劃痕。
斧頭柄也比常見的長很多,握在一隻粗糙的手上。
那是一隻屬于男人的有力粗壯的手。
男人穿着灰不拉幾的短袖襯衫,外面圍裙上層層血迹和油污,不同時間的血顔色深淺不一,密密麻麻滲進麻布圍裙裡。
男人一頭到脖子的卷發,卷發上沾着粘膩的液體,半遮在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一手拽着斧頭,微垂着頭向前走,肮髒又陰郁。
随着他的靠近,蘇往生聽到祝雙雙發出一陣急促又微弱的喘氣,他向前一步站在祝雙雙身前。
那男人不是走向他們,而是朝牛圈裡走。
在靠近他們時,玩家們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血腥氣,混着說不清的腥臭,個個屏息警備。
隻有陳天開口了,“請問,早上送到屠宰場的黑狗在哪裡?”
男人走到牛圈前,沒有看他們,聲音嘶啞,“火化了。”
“什麼?”陳天以為自己聽錯了。
其他玩家聽到“火化”兩個字,渾身發麻。
在一個屠宰場聽到火化就不對,從進入這個屠宰場就覺得哪哪都不對。
反應最激烈的是瘦猴,他狂躁地上前,瘋癫般地問:“不可能!他沒死!你們一個屠宰場怎麼能火化一隻狗,你說——”
男人沉默着舉起斧頭,斧頭尖在黯淡的日光下閃過一道光,驟然落下。
“咔嚓——”
赤紅的鮮血噴湧而出。
圈前那隻粗壯的牛,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被男人砍下了頭顱。
鮮血濺了瘦猴滿臉,濃稠溫熱,他的臉上像是被潑了一盆紅油漆,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他眨了眨眼,眼睫被鮮血黏住,眼裡是血色世界。
他終于崩潰了。
“啊——啊啊啊——死了!我也得死……”
那男人斧頭落地,背對着他們,伸手向左邊一指,“怎麼不能火化,那就是焚化爐。”
其他玩家順着他的手向左邊看去,一開始他們還沒看出那個長筒爐是什麼,原來是焚化爐。
伫立在周遭全是枯草的土地上,像是上個世紀的,陳舊掉漆,不知火化過多少個活生生的生物,周遭的暗沉如陰氣的凝結。
那男人伸手向嘴裡掏了掏,說:“有些畜生體内有病毒,不能吃,就得火化。”
屠宰場裡隻能聽到瘦猴瘋癫的尖叫,寂靜又嘈雜。
幾秒後,陳天上前抓住瘦猴的領口,“啪”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清醒點!快說你做了什麼!”
在陳天接連三巴掌下,瘦猴終于能清醒說話,“我、我,胖子被黑狗咬住腿時,我踹了黑狗兩腳。”
他咽了口唾沫,“胖子能砸死黑狗,少不了我幫他圍堵。”
陳天:“那你和胖子一樣用石頭砸黑狗的腦袋了嗎?”
瘦猴猛搖頭。
陳天松了口氣,“那或許還有救。”
“我們得趕緊補救,衆生平等……把狗代入人,至少不能讓它曝屍荒野。”
陳天轉頭看向黑袍,“我們分兩隊,你們繼續在屠宰場探查,我帶瘦猴去打死黑狗的現場看看。”
蘇往生看向臉色蒼白,額頭滿是汗的祝雙雙,說:“讓雙雙跟你們一起去,方便我們交流信息。”
陳天點頭。
黑袍身邊的助手也跟他們走了。
目送他們離開屠宰場,蘇往生發現甯宿不見了,他忙轉頭看向角落那間漆黑的倉庫。
少年的背影一晃而過。
最靠牆邊這個小倉庫,從外面看着就暗,進去之後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甯宿一進屠宰場就注意到那個小孩又爬到門口看他了。
這次,完全隐在黑暗中,隻能看到一隻眼睛的小孩沒有逃。
那一隻突兀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甯宿漆黑的眼眸,也在濃稠的黑暗中看向他,他說:“你是人,為什麼要在地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