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屠夫手肘向後使力，把甯宿向前一甩，扛到了肩上。

甯宿腦袋和雙手一起垂在屠夫肩後，他看了一會兒地上他們的影子，和屠夫的腳後跟，說：“大哥，這樣不磨了，但是你能給我調個頭嗎，我想看你的臉。”

屠夫腳步一頓。

他再擡步時，甯宿已經被調了個頭，頭在前面。

這樣就能看到屠夫的臉了。

他看着屠夫，跟他商量：“大哥，我在屠宰場門外蹲點的時候，看到你在屠宰場點了兩堆篝火。”

“篝火不能浪費不是，你能給我烤個羊腿吃嗎？”

“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吃到肉，忙了一晚上好餓。”

屠夫不願意給他給烤羊腿，并把他塞進了焚化爐。

焚化爐的爐門被關上後，爐内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這是焚化爐，裡面卻一點都不燙，反而是侵骨的陰寒。

這個焚化爐裡不知道活生生燒死多少活物，陰寒也正常。

甯宿等着，開始焚化後可能溫度就高了。

他等了好一會兒，還是很冷，刺骨的陰冷像冬季的寒風一樣向他身體裡鑽。

甯宿有點等不及，伸手去觸碰焚化爐的爐壁。

爐壁也沒開始發熱。

上面凹凸不平，有粘膩的東西附着其上，粘稠到甯宿手指貼上去，就有種被纏住的感覺。

他的手指繼續移動，移動到前方時竟然沒碰到爐壁。

甯宿疑惑，一點點向前爬，不知道在無盡的黑暗裡爬了多久，他終于觸碰到東西，和前面摸到的爐壁有所不同。

甯宿用力一推，竟然推開了。

這是焚化爐的爐門。

推開之後，甯宿看到的确實是正确視角的屠宰場。

隻不過……

甯宿擡頭，安靜地看着夜空中那一輪血色月亮。

夜空黑如墨，風過如墨湧，那一輪血色月亮沉沉挂在夜空中，散發着詭異不詳的氣息。

甯宿正要繼續向前探出腦袋時，腳踝一涼，有一隻冰涼的小手半握住他的腳踝，向後拖拽。

好不容易爬到門口，眼看就要出去的甯宿，又被拖進了焚化爐。

他一動不動地趴着，焚化爐不高，顯然他不能提出什麼高一點别磨到他的要求。

甯宿被一點點向後拖，最後腳懸空，被用力一拽拖出了焚化爐。

差一點就要臉着地。

甯宿站起來，轉身看到了鬼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在甯宿面前已經暴露了面容，這次小孩沒有躲也沒有藏，歪斜地站在月光下。

不過，他還是垂着頭沒完全把臉露出來，隻擡起一隻大眼睛沉默地看着甯宿。

這次甯宿有時間更仔細地看清小孩。

他有一頭細軟的頭發，臉不大，在凄白的月光下，膚色白中泛灰，兩邊臉不一樣。

上次甯宿沒有看錯，确實兩邊臉膚色有微妙的不同，一邊白得正常一點，另一邊覆着一層細細的灰紫。

甯宿想到上次，他穿透了小孩的一隻手，卻抓住了他的另一隻手，再看他有細微不同的兩邊臉，不由來了興趣。

他伸手要摸小孩的臉，見小孩嘴角繃緊，不知道為什麼，甯宿竟從梗着脖子的小孩身上看出了不開心。

手換了個方向，戳了一下小孩的額頭，“你在不開心什……”

剛學會站立的小孩，站着時身體都是斜着的，一點也不穩當，甯宿一戳就倒了。

“……”

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孩，甯宿難得生出一丢丢愧疚，他蹲下來要拉小孩，小孩伸出兩隻小手卻是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緊緊摟住甯宿的脖子，小腦袋在甯宿脖子上蹭了一下又一下，留下冰涼柔軟的觸感。

甯宿嘴角微翹，在小孩又開始舔他脖子時，把緊貼着他脖子的小孩腦袋扒拉開。

小孩兩隻胳膊挂在他脖子上，擡頭靜靜地看他。

他一隻眼睛又大又黑，上面卷翹的睫毛渡了一層蒼白的月光，另一邊沒有眼珠，隻有一個圓圓黑黑的眼眶，特圓，特黑，還很大。

甯宿再也忍不住，伸出雙手捏他雙頰，“小孩，你怎麼這麼可愛。”

稚嫩的臉頰又涼又軟，非常好捏，甯宿愛不釋手，把小臉捏得紫一塊黑一塊。

而一直盯着甯宿的小孩，在聽到甯宿的話後，呆愣，眼睛似乎變得更大了。

那隻大大的眼睛裡閃着細微的光，滿滿映着一個人的臉，那層光因這個人而凝成，也因這個人微微閃。

月光灑滿整個屠宰場，枯樹旁，一大一小兩張臉，有如出一轍的呆。

甯宿等了一會兒，疑惑地看向他，“我都這麼說了，你還不打算不告訴我槐楊村到底是什麼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