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吃也得吃，”沈言初在她對面坐下，“張大姐說你現在貧血了。”
甄星懊惱地坐下：“張大姐怎麼到處亂說……”
沈言初無奈搖頭，自己也裝了一碗，安靜地吃着。
甄星一邊小口小口地吃，一邊看着他。
山裡夜間溫度低，他穿了一件風衣，裡面是很簡單的白T恤，卻莫名其妙被他出了一種别樣的氣質。
這樣面對面一起吃飯的場景，在這分開的七年裡，她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
“沈言初。”她輕輕呼喚了一聲。
近在咫尺的他擡頭，回應了她：“嗯？”
她的手握着調羹，有些不安地說道：“我們先不公開，好嗎？”
沈言初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擡頭，直視着她：“為什麼？”
為什麼？
甄星不敢看他，低頭看着那碗粥。
她該怎麼告訴他，她還沒有成為她理想中要成為的能與他相配的人。
她該怎麼告訴他，她現在變得膽小了，她沒有勇氣抵抗質疑和流言蜚語，沒有勇氣面對他的母親，他的家人。
“甄星，我做不到。”
她擡頭看着說話的沈言初。
“我沒辦法和你做着情侶該做的事，卻不給予你相應的身份，這對我來說是痛苦，對你來說是不尊重。”
可是……她糾結地擡頭，卻對上了沈言初那雙有些神傷的眼。
“是不是要不是我意外看到了那些照片，不然你一輩子也不會告訴我？”
“不，”甄星有些着急，“我會告訴你的！”
沈言初不解地等着她繼續說，可她最終隻小聲地說了一句：“……可是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沈言初皺眉，“現在和未來，有什麼區别嗎？”
“當然有區别！”甄星猛地擡頭，“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的成就，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
“你的樣子？你的成就？”
沈言初起身，來到了她面前，将她拉了起來。
甄星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看着他把自己拉到了窗前。
“你知道今天直播，有多少人誇你漂亮，誇你有才華嗎？”
沈言初語氣溫柔，指着窗外，家家戶戶的燈火照亮了梅裡山的輪廓，群山之中，安靜祥和。
“你的成就就在這，”他輕聲說，仿佛在介紹着什麼傳世珍寶，“你讓多少人獲得了幸福，你讓多少人過上了更好的生活，這樣的成就，有多少人獲得過？”
甄星的眼變得愈發酸澀，滾燙的淚水滾落，滴在兩人相握的手背上。
她流着淚擡頭：“可是我答應過你媽媽，我拿了你媽媽的錢。”
“我知道你會說你不在乎，因為簡書瑤和我說了，這些錢對你們來說沒什麼，我也知道你和家裡人關系不太好。”
甄星的眼淚還在一直流，可她卻還是止不住地說着。
“可是那是你媽媽，如果我愛你，我就會尊敬她，我不會不把她當回事，甚至眼睜睜地看着她因為我更讨厭你，我做不到的。”
沈言初心被猛地觸動了，不忍看她落淚，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說：“嗯。”
“對不起，沈言初，”她仰頭，“我總覺得我虧欠了你很多。”
這次換他疑惑，認真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離開了你太久，”她說，“一想到你可能有很多個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我都很愧疚。”
沈言初用力地将她擁入懷裡，感受到她的淚打濕了胸前的衣服。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他說，“我也離開了你很久，我們算是扯平了。”
“而且你給我的，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失去的。”
甄星似懂非懂地擡頭，問：“為什麼？”
“我本來很讨厭我媽媽，”沈言初喃喃道，“因為她隻喜歡我哥哥，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她認可我。但是我遇到了你，我發現，我不再奢求她的愛和認可，因為我有你。”
“你媽媽是愛你的，”甄星堅定道，“如果她不愛你，就真的會眼睜睜地看着你為了我放棄去英國的機會了。”
沈言初一愣，下意識否認：“那隻是為了她心中對一個完美兒子的執念罷了。”
“可是你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
甄星在他懷裡擡頭，淚水濕漉漉地打在睫毛上，顯得十分動人。
“你真的成為了一個優秀的人。”
“雖然這途中有痛苦、有不甘、有分離，可是結果是好的，這就已經夠了。”
沈言初一時間心情複雜，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震碎迸發，讓他有些恍惚。
“那你讨厭她嗎？”他淡淡地笑着，輕聲問。
“有點讨厭，但總的來說不讨厭，”甄星出乎意料地在他懷裡搖頭，笑得真誠又溫柔，“其實某種意義上，她算是我的恩人。”
沈言初有些驚訝：“就因為那五萬塊錢？那些錢對我媽來說……”
“但是她也完全可以不借我，”甄星認真地看着他，“有錢和願意借錢完全是兩碼事，當時我經濟上很困難，她又很讨厭我，如果不借我錢，我過不下去，可能這輩子就真的和你沒有緣分了，可是她沒有這樣做。”
沈言初還想說什麼，卻被甄星搶先。
“我知道她本意可能就是壞的。”
此刻她眼中反射着萬千星光，溫柔，堅定，又強大，仿佛可以包容下整個宇宙。
“但是我不願意這樣以為。”
“如果我覺得她存心害我，餘生我就有可能在憎恨中度過，”她平視着遠方，眉宇之間盡是淡然，“但如果我不認為她是存心害我，我隻會将她當作一個過客。或許是因為我很軟弱，我不想活得這麼累。過去的事情根本就無法改變，但是隻要換一個想法，可能就會輕松很多。”
沈言初一直很認真地聽着她說的每一個字，此刻也神色溫柔，攬着她，說：“這不是軟弱。你沒聽說過嗎？寬恕比憎恨更需要勇氣。”
“我還有一點感謝她，”她沒正面回答，卻調皮地笑笑，“不過，這個是出于我的私人感情。”
沈言初頗為好奇地看着她。
“那就是生下你，把你撫養長大，讓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甄星把頭深深地埋進了他的懷裡。
“沒有她就不會有你，就憑這一點，我永遠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