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何要推卻?
王安心裡墜得發沉,又是一陣冰涼,隻覺背後有陰謀。
忽見李弈湊近辎車,二人說了幾句話,李弈便朝他走來。
“女公子請你近前說話。”
王安滿腹忐忑,不知當以什麼态度面對她。
他緩慢走上前去,幸而有幕簾相隔,附耳車畔,躬身彎腰:“女公子。”
朱晏亭微微一笑。
王安是識時務的人,很快就改口,從“朱家女公子”,換成了“女公子”。
她低聲道:“我的玉指環,将軍肯還給我了罷?”
王安登時覺得懷裡如揣了個炭火一樣的發燙,趕緊摸那指環,雙手捧上。
簾幕微動,其下兩指纖纖,拿走了指環。
“昨夜還要感謝王将軍,從賊寇之中救我性命,此恩我記下了,來日必報。”
王安此時恨不得昨日未曾惹她脅迫,而是主動提兵幫的忙,唯唯諾諾,滿口隻道不敢。
朱晏亭又道:“将軍知道回去怎麼跟我父親說罷?”
王安一怔,小聲問:“說陛下派人護送您回來的?”
朱晏亭反問他:“那我為何不讓人送我到家呢?”
王安作恍然大悟狀,小心試探着問:“我就說從山上救女公子下來的?”
朱晏亭笑了笑,輕輕,一字一頓道:“倘若你将我遇到陛下之事說出一字半句,你私扣天子下聘之物一事,我将昭之陛下。”
王安面色驟白,嘴唇微顫,還未及說話,又聽她道:“倘若你保守秘密,三月之後,你當任章華太守。”
王安胸口突突而跳,切切挨近辎車,即便車裡人看不見,還是抱手行了一禮。
懇切應道:“諾。”
朱晏亭又囑咐他:“你再先去替我尋一身女子衣物送辎車中來,粗簡即可。”
王安此時自是無有不允,忙答:“諾。”
他一轉身,面上的筋還在因緊張突突而跳。
大聲道:“傳令,大軍開拔,回章華!今日之事,膽敢有人吐露半個字,軍法從事,定斬不饒!”
……
朱晏亭更換了王安送來的衣物之後,在車上睡了一覺,準備應付接下來的狂風驟雨。
現在,昨晚她救下李弈的事情朱恪多半已知情。
精密籌備的計劃被她橫插一腳,搗得稀爛。朱恪一定憋着一肚子的火,等待發洩在她身上。
王安派人在前去章華傳信,得到了朱恪近乎氣急敗壞的回信,讓他将朱晏亭送去丹鸾台。
二十年前,長公主以戰功獲封章華國,以王爵之制,于雲澤之畔,起丹鸾台。
金台沙渚,星羅棋布,樓閣廊曼連星河,紫阙峨峨雲夢間。
繁盛時,園囿裡有衡蘭、芷若、昌蒲、麋蕪、芭苴、薜荔……花草芳馨,終年盛美葳蕤。引雲澤之水灌溉,起燕池,吞吐雲氣。經雲氣吹拂,枝葉交疊的楩柟、豫章、桂椒、木蘭瘋長茂密,堆若綠雲,夏日裡透不出陽光,鹓雛孔鸾,白鹄青鹿徜徉其下。
台高八丈,直入雲霄,宮人上台需停留一半休憩,方能登台,故又名“一息台”。
如今章華去國治郡,按制這樣的宮阙不适宜朱家再居住。
但因去國之時今上尚未登基,那時朱晏亭還是穩穩當當的準皇後,先帝特許這裡作“鳳栖之地”,留了下來,今上登基之後也沒有下令收回,故按律,還屬于朱恪物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