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外邊一直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格外昏暗,好似覆着一層薄紗。樹枝被帶着涼意的微風吹過,掉下幾片殘缺的樹葉來,混在泥濘潮濕的小道裡,被穿着草屦的餘長樂一腳踩過。
現下不過才寅時,餘長樂便背着個籮筐帶着把鐮刀上山了。
小姑娘穿了件全是補丁的單薄麻衣,褲子上破了個洞,腳下的鞋也是她自己用雜草麻繩編織的。這山路并不好走,被雨水這麼一沖刷,更是坑坑窪窪,泥漿四濺。
餘長樂的腳踝早已被泥土覆蓋,但她并不在意,隻一心邁着步子往前走,瘦弱的身軀被粗壯高大的樹木襯托得格外渺小,這叢林往下頭瞧着漆黑一片,好似話本子裡會食人的妖怪,正張着口子要把餘長樂吞噬進去。
“呼,總算到了!”
籮筐随手往地上一扔,餘長樂喘着氣将額前的碎發撥弄開來,她提起鐮刀半蹲起身子,仔細搜尋着一種叫跖蘭的草藥。
此藥常生長于春雨後,雜草叢生的樹幹下遍地都是,并不是什麼稀缺玩意兒,但其功效卻可以清熱解寒,對于窮苦百姓來說,着實是一味良藥。
餘長樂此番上山就是專門來收割一些跖蘭草回去,隻因她阿娘感染風寒已病倒在床上數日了。
看着天邊微微冒了些光,餘長樂趕緊将草藥放進籮筐裡,動作麻利地拎起鐮刀迅速往家趕去。
這個時辰對于一般人來說應該還算早,但對餘長樂來說就不是如此了,上山下山來回一趟至少需要半個多時辰,到家差不多卯時。而她那讨人嫌的大伯劉大樹每到這個時候就會使喚自己去幹粗活,簡直比那打鳴的公雞還準時!
所以餘長樂必須得早起提前出發,要是被大伯發現自己到處亂跑,肯定會狠狠數落她一番!再嚴重點,還會告狀到祖母那,到時就不是被罵這麼簡單,不僅要罰跪還得增加幹活量。
可憐自己不過也才碧玉年華,身上就布滿了各種大大小小青紫的痕迹,這些傷口基本都是幹活時不小心磕碰留下的。
餘長樂低頭看着腳背又被樹枝劃了一道小口子,也沒有太在意,隻哼着小曲兒一路蹦哒着下山。
等到竹欄門口時,看到院子裡幾個屋子的門還沒開,餘長樂小心翼翼放輕了步伐,生怕驚動了這些人。
她們一家人雖同住一個院子裡,但同一塊地上分了幾間屋子住,餘長樂和她母親住的是破舊矮小還時不時會漏水的茅屋,另外三個住的都是結實且保暖許多的木屋。
這都是祖上留下來的房屋,其實看着都很老舊,得虧前幾代人翻新了修建了幾次,不然早就住不了人了。
此時天色還未完全亮,餘長樂還留有些時間可以替娘親熬藥,她迅速走進了自己居住的那間矮小茅草屋内,看到母親依舊病怏怏躺在床上,餘長樂不免有些心疼。
籮筐順手扔在一旁,她蹲在地上把裡面的跖蘭草拿出來洗淨,又從角落裡找出來一個灰撲撲的土瓦罐,把跖蘭草混着水全倒進去,然後将罐子放至到了一個小型石頭竈上。
餘長樂把火折子吹亮,點燃了石竈下的幹草和樹枝,稍稍冒煙後便開始竄起來一團小火苗,将燃料燒得噼裡啪啦作響。
在等待熬藥的過程中,餘長樂起身去把竹窗打開一條縫,畢竟多少有些煙霧,還是得透風為妙。
土瓦罐底部被火燒得通紅,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蓋子終于開始冒氣,餘長樂用袖子包住手防止自己被燙到,将蓋子掀開後,熱氣騰騰的煎草水就被她倒入了一個殘缺了一角的小碗裡。
餘長樂對着吹了吹,然後端起藥朝母親床榻邊走去,“阿娘,我扶您起來,快把這藥喝了吧!”
餘梅緩緩睜開眼眸,臉色蒼白的她猶如幹癟的紙,隻能在餘長樂的幫助下艱難坐了起來,這藥入口苦澀還有些燙,被餘長樂喂着好不容易喝完後,餘梅忍不住虛弱地咳嗽了幾聲。
“阿娘你感覺好些沒?”餘長樂用袖子替母親擦嘴,眼裡滿是關切。
“娘沒事,倒是讓你受苦了。”
看着女兒骨瘦如柴的樣貌,連個子都要比同齡孩子矮上半個頭,餘梅就覺得這心裡好似刀割般難受。一張小臉瘦得都快凹下去,下巴也尖利,整個人瞧着面黃肌瘦,也就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人看了生憐。
“阿娘,你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餘長樂急了,知道母親是因為自己而難受,所以馬上出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