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陌生的床上,喜歡的人僅一牆之隔。
這種情形下,實在很難平穩入睡。
窗外雨聲漸息,符遙擁着被子翻來覆去,不知道熬了多久,終于迷迷瞪瞪進入夢鄉。
其實自從轉學重新遇見謝一舟之後,她這段時間已經很少做夢,也很少再有那種從夢中驚醒的經曆。
神奇的是,她居然夢見了今晚喪屍電影裡的片段。
變成喪屍的男主把女主前男友的腦髓吃掉,一瞬間擁有了他的記憶、他的思想……甚至他對女主的感情。
女主跪在地上,抱着前男友的屍體崩潰大哭,拼命撕扯自己的頭發。
喪屍男主怔怔看着她,笨拙地開口安慰,“不要哭。”
“……我、我愛你。”
一片驚恐中,女主驟然轉過臉來,下一秒,像瘋了一樣對着他大笑,笑容中淌出淚水,“别開玩笑了,你怎麼可能愛我?!”
“——你隻是吃掉了他的腦子才以為自己愛我。”
男主忍不住後退幾步,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畫面遽然旋轉模糊。
最後一個定格的瞬間,符遙發現男主的臉變成她自己。
那麼絕望。
“!”
符遙心跳失了一拍,猛地睜開眼睛。
深藍色窗簾透進微弱的街燈光線,四周靜得可怕,隻能聽見她自己驚疑不定的呼吸。
還好,還好。
隻是個夢而已。
她腦袋昏脹,太陽穴一鼓一鼓跳個不停。
片刻後,符遙翻了個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眯着眼看了下時間。
“……”淩晨四點。
真棒。
符遙歎了口氣,重新把手機鎖上,扔在一邊,被子拉高過頭頂。
手心黏膩,後背全是剛剛被吓出的冷汗。
她默不作聲地蜷縮起身體,任由被窩裡暖烘烘的氣息裹住冰涼的臉,感覺心跳慢慢恢複平緩。
可是每當她閉上眼睛,腦海中又會浮現出夢中的場景。
她和謝一舟對峙的畫面。
“你憑什麼說你愛我,就因為我救過你?”謝一舟居高臨下看着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吐出的話冷得像冰刀子,“可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符遙縮在被子裡,情不自禁又打個冷戰。
原來她才是那個吞吃了兩輩子記憶的喪屍,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他,一廂情願地跑來保護他 。
滿懷愧疚和虧欠。
……
暴雨雖止,葉片上仍有雨滴滑落,“啪嗒”一聲砸進地面水坑。
漣漪一圈圈晃開,攪得人夙夜難眠。
謝一舟仰躺在客廳沙發上,下半身搭着一條薄薄的毛毯,他兩隻手墊在頭後邊,一條腿曲起,盯着漆黑的天花闆。
其實人在暗處待久了,五感自然而然會适應。
比如事物的輪廓,遠處的水滴聲。
還有,十分鐘前開始,從卧室裡不斷傳來的窸窣聲響。
片刻後,貓貓祟祟的腳步聲響起,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響。
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謝一舟下意識合上眼睛。
聽聲辨位,符遙似乎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然後慢騰騰走出來,停在沙發邊上。
他渾身都僵住了。
半晌,謝一舟聽見水杯輕磕桌面的聲音。
符遙拿起得有一半滑落在地的毛毯,往上提了提,一直蓋到他下巴位置,整個過程很小心地沒碰到他。
黑暗中傳來她模糊的笑,隻有若有似無的氣音,“睡相好差啊。”
“……”謝一舟面無表情,突然對如何扮演一隻冰冷的喪屍有了更深刻的體悟。
符遙倚着沙發背在地闆坐下,雙手抱膝,唇角帶笑。
隻是這樣靠近他坐着,都會讓她心情變好。
其實她有時候也會很害怕,高考、跳樓、車禍……這麼多事情,随便拿一件出來都能把人逼瘋。
像山一樣堆積在心上,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隻有在看到謝一舟的時候,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的時候,這份恐慌才會暫時消退,像潮水一般,等着再次席卷而來的那天。
“我們都會好好的。”
對着謝一舟清俊的睡顔,她輕聲呢喃,仿佛鄭重許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