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大公子!謝大公子!”
宇文霁其實思考過,要不要問一聲木茄的家眷?可他最後沒多嘴。
問了能怎麼辦?熊爹一走,他自己連丕州的事務都不一定能攏住,讓他管岐陽城裡的事兒?至于什麼沒帶家眷必為假降,這事兒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木茄去挑了一匹馬,整理馬鞍的時候,他偷偷擦了一下眼淚。他也沒開口求宇文霁家眷的事兒,他稍微了解丕州的情況,且十分了解岐陽的情況,兩相疊加,他知道,在他被推下車的那一瞬間,他的家人已經沒活路了,他隻能顧自己。
他會盡心竭力輔佐這位麒麟子的,為了自己活命,更為了秒小可憐的複仇希望。
宇文霁離開的時候,已經知道了賊軍是誰,栖州的卯日将軍及其嫡系被一鍋端了。
一大車首級都給腌好了,由一隊丕州軍帶着,上岐陽報功勞去。
宇文霁問衆将:“這回不是賊群内鬥,蛇失其首,栖州可太平嗎?”
衆人都,劉去疾的父親劉害道:“消息來去岐陽,時間太過漫長,待朝廷有了定奪,新賊頭也出殺出來了。”
賊窩還是賊窩,他們丕州軍還是不能跨界。等朝廷想好了怎麼辦,賊也處理好自己内部事務了。
宇文霁歎氣時,木茄小心看着他。宇文霁是他複仇的最大希望,他自然要盡量弄清他的性格,且心裡盤算着,這回定是不能那般直性子了。可他見宇文霁緊皺眉頭,竟真的是為栖州的百姓憂慮?
難不成是碰上真仁善的了?
宇文霁揉揉略有點發癢的鼻子:誰在罵我?突然想打噴嚏。
眼看臨近辰豐,宇文霁想起來一件事,把木茄叫來了:“在木先生之前,我已有一位謀士。他乃是前太史令呂書恩之子——”
“原來是呂公之子!”
“——年長我三歲。”
“……”木茄還真知道呂書恩,呂家屬于世代清貴,文名頗顯,在岐陽過日子的人,都得粗略了解各個世家的頂尖人物,但也僅止于此,他不知道呂書恩家裡人什麼情況,畢竟呂家如今差不多死幹淨了。
八歲的天生猛将,十一歲的謀臣?
這要不是開玩笑,可能還真是天降的祥瑞?
木茄隻是稍稍一愕,便匍匐在地:“主公!”
面對頭一個如此稱呼自己的人,餘霁有點尴尬,好像電視情節,但他還是憋住了,繃着臉對木茄點了點頭。
“你與他說說岐陽的事兒,他跟你講講丕州的事兒。”
“說起丕州事……宮裡如今有位得寵的年輕宦官,名叫崔禁,聽說就是出自北地世家,不知是否與崔家有所關聯?”
宇文霁剛想搖頭說不知道,突然想起來了一個人——當年讓他撞得雞飛蛋打那位。
“是聽說過崔家送人進了岐陽宮中,但是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我便不知道了。這人有問題?”其實宇文霁心裡是憂心的,沒想到還有仇人爬到了權貴的身邊,熊爹在岐陽更多了幾分兇險。
怪不得古人都說斬草除根,世家子隻要活着,隻要真有幾分能力,總能找到出路。
“其實,岐陽有些傳聞,說王皇後與人私通,孩子不是陛下的種。這崔常侍便是被指的其中一人,都說崔禁身姿修長,容貌清俊,有世家風韻。不過也隻是拿這崔禁說事兒罷了,他才多大?這兩年才方顯露頭角。如今岐陽傳聞頗多,都是難辨真假的。”
木茄又說了幾個岐陽的傳聞。
皇帝早死了,現在朝堂上的,是世家找來的替身。岐陽的周邊三萬請了巫師,日日詛咒陛下和諸皇子。陛下尚未登基,大皇子還在封地的時候,行為頗為放蕩,常有門客進出其内宅,其子身份可疑,你看他到了岐陽後,就生不出孩子來了。
岐陽民間輿論夠亂的……
宇文霁來到這世界已近九年,對當今社會的基礎構架,已經比較了解。
這個年代輿論的傳播,所謂的“民意”,其實隻是一種人聲音——士人、世家。真正普通人的聲音,是發不出來的。
像丕州傳出去的關于宇文霁本身的各種傳言故事,那必定就是熊爹或崔家傳的。熊爹的故事裡,宇文霁兩歲半就能生撕猛虎,五歲就腳踏蛟龍,實乃天降的麒麟子。崔家的傳聞,宇文霁和善憐弱,看見身邊的仆人破了手指頭,都會嚎啕大哭。
然後老百姓吧……兩頭都信。自行發展出來的傳說裡,他是陰陽童子,會變臉,白天是陽童子夜裡是陰童子。
上回老師方品出去民間的大集上買東西,就給他帶回來了一個雙面童子的小泥塑。半黑半白,白的那邊就是普通的可愛泥娃娃,黑的那邊咧着嘴嘴邊一圈紅紅的應該是血,很粗糙,但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