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與他的第一次見面,那時的我剛剛誕生自我意識,他就站在我的對面,沖我微微一笑。
我是專門掌管無限流的主神,他是負責快穿的主神。我們見面的那一天他對我說:“我的能量比你多,所以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我沒有回答他,但他隻是用懷念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回答,但這種态度讓我心生不滿。
總有一天我的能量會比他多的,我想。
我們平時見面的次數并不多,因為理念的不同。我們每次見面總是不歡而散——我單方面的。
他總是帶着一成不變的包容孩子的笑容縱容着我。可就是這種态度讓我對他更加不滿,于是我的态度也愈發頑劣。
就像上文說的,我們的理念不和。
我掌管着無限流的世界。最初的無限流世界隻有一個,以至于我不斷重複着制造恐怖副本——拉人這個過程。
我通過吸收他們的恐懼來擴大自己。因為對他自稱哥哥的不爽,我開始研究如何獲得更多的能量。
漸漸的我發現:人類死亡時提供給我的能量是他們恐懼的幾百倍。
于是我的副本存活率開始直線下降,我也開始飛速增長,但離超越他還遠遠不夠,對此我開始了新世界的創造工作。
随着時間的流逝,新的世界越來越多,多到我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管理過來了,這時我又想到了他——和他部門的系統。
我也可以像他一樣制造一些系統來幫我,我想。
于是我付出了行動。無數世界的無數人類為我的成長付出了生命乃至靈魂的代價,但我并沒有什麼感觸,畢竟他們隻是我随手創造出的世界中的不能再微小的存在。
如果用他們的話來形容,那麼我對待他們就像對待蝼蟻——我随便一個小動作就能扼殺掉他們無數的性命與希望。
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我是神啊,是我賦予了他們生命,他們理應為我貢獻一切。
而他負責所有與快穿相關的事物,在他主管的部門擁有衆多的系統,它們通過修正世界來獲取能量。
但他過于仁慈,他的大部分系統和全部的任務者來源于意外死亡的人類,修正世界獲得的能量大多用來給那些系統重塑身體,隻有很少的一部分作用于自身。
他給了蝼蟻們新的生命,以他的生命為代價。
我不理解他的行為,他也不對此做任何的解釋。
“你以後也會這樣做的。”他說。
不,我不會。我可永遠都不會幹這種蠢事,我想。
那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他說我應該有個名字,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回答。名字這種東西對我們這些主神來說并沒有任何用處,隻有人類會需要它們來證明身份。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這種事,就像我不理解他的理念那樣。
“就叫黎默吧,挺好的。”他說。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專斷的一面,就這樣,在他不可置否的語氣下輕描淡寫的決定了我的名字。
他的臉上仍帶着我熟悉的微笑,那種讓我看了就感到厭煩的拙劣虛僞的笑容。
我沒有反對,隻是淡淡的問:“那你呢?你叫什麼?”
他搖了搖頭道:“你以後會知道的。”他說。
我發現他好像很喜歡說以後。
“和人類混久了你變得越來越像他們了。”我開口諷刺道,内心帶着沒有得知他姓名的不爽。
我好像很容易感到不爽,我想。
他看着我,緩緩道:“或許我們本來就是另一種他們呢?”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們是神!是淩駕于萬物之上無所不能的神!”我生氣道。
于是我們再次不歡而散——我單方面的離開了。
我與他的第三次相見在我毀了第65841731個世界後。巨量人類的死亡為我提供了不可估計的能量,那時我的能量已經快趕上了他。
“黎默,你急切了。”他說。
那是他第一次反對我的做法。
“如果你将世界當成韭菜,那麼也要給它生長的時間,弟弟,采取些溫和點的收割方式吧……”
我看向他,他依舊是微笑着,像是帶了張假面在刻意模仿着什麼。
“不用假裝是為了我……”我開口道:“會讓我覺得很虛僞。”
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一直看着,直到我率先扛不住偏過了頭。
“好。”這一次我做出了讓步。
我開始學習他用那些人類死亡後産生的數據碎片制造出了幾個系統,我将它們投放到我創建的世界中負責管理。
所有的副本是我提前設定好的,我沒讓他們動手,他們隻需要負責拉人講解規則和對成功的人發放獎勵并對失敗的人給予懲罰。
因為它們來源于人類,即使已經清除過它們的記憶我仍不放心将自己獲取能量的命脈交到它們手中。像是給自己埋了幾顆炸彈,我想。
誰也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會爆炸。
我們之間的第四次見面是我主動的,因為我感受到了他的能量在減弱,是的沒錯,減弱。
或許我應該去關心一下這個逐漸走向消亡的哥哥,我想。
但當我見到他時,想說出口的安慰卻變了調。
“呦,這是終于能量入不敷出了?”
不,我并不是想說這個,但說出口的話卻越發讓人不舒服。
“要不你服個軟,這樣,你喚我一聲哥,我給你分點能量如何?”
我沒指望得到他的回答,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但我如願看到了他微笑假面碎裂的樣子。
能量的減弱像是讓他也變得脆弱了許多,他用一隻手緊緊拉住我化形後的衣擺。
“哥……”他說。
“我好想你。”
那一瞬間我看到許多情緒數據瘋了一般從他身體裡溢出,就像是曾經我在遊戲中苦苦掙紮的人類身上看到的一樣,我又想起來他曾經未說完的話……
“或許我們本來就是另一種人類呢?”
我強行讓自己将這句話忘卻卻無濟于事。它就像一顆種子,在我心裡深深的紮了根,等待有一天生長壯大。
他最後也沒有接受我的能量。
以後常來看看他吧,我想。畢竟現在我是“哥哥”了。自那之後,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那是我們第N次見面……
“據說你給你的那些系統增添了外觀設置?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會花費你多少能量嗎?!”我失态的大喊道。
“他們有權利擁有他們自己的面貌。”他淡淡道,臉上挂着那一成不變的微笑。或許不是一成不變,至少現在我看他笑沒有感到煩躁與不滿。
“我不管他們有什麼權利,現在我是你哥哥,你要聽我的,我不允許你再這樣消耗自己的生命給那些蝼蟻!”我站起來與他對視,企圖用我的新身份讓他放棄。
“可曾經你也沒有聽我的,黎默。”
不,我還是有聽的,我沒有說話。
“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了,我們和人類沒有什麼大的區别。”
我們終于又回到了那個話題,那顆深埋在我心底的種子不可避免的發芽了。
“不,我們是神,人類是我們創造出的存在,我們和那些随手就可以碾死的人類不可能相似!我們是強大的,永生不滅的!”我反駁道。
“真的嗎,黎默?”他說。
“那我呢?看着我黎默,現在你告訴我,我們真的是不滅的嗎?”
我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确在走向滅亡。
“黎默,我們可以利用人類創造出與我們相似的系統……既然人類之上有我們,為什麼我們之上不能有更高級的、足以創造出我們的‘神’呢?”
“為什麼呢黎默?我們可以利用人類死亡後的數據創造出系統來幫我們積攢生存所需的能量,‘神’為什麼不能利用我們這個種族的人死亡後産生的數據創造出‘我們’這些‘主神’來為他們積攢‘能量’呢?”
他臉上的微笑消失了,整個人變得面無表情。
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他說的每個字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裡讓我感到恐慌。
“你難道想說這個世界都是一個循環嗎?!”我尖叫着想獲得一個确切的答案。
但他沒有說話,他為什麼沒有說話?我猛地擡頭看向他,卻見他帶着懷念的目光看着我,好像這一切在他眼裡都是過去發生的舊事。
我的心裡咯噔一聲,那塊懸在心裡的石頭搖搖欲墜。“喂,你說句話……”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哥,你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