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近乎全部化海，越是靠近海面，便會出現一種無形無的阻力，這是修魔海内特有的海威。待從修魔海中破水而出，阻力方才盡消。

王林和李慕婉二人立在修魔海與火焚國交界處的峭壁上，回身望向身後的夜色下顯得水光漣漣修魔海。

海面已盡是漣漣水色，隻餘一層輕薄的霧氣彌散。夜幕低垂，天空明亮亮的挂着一輪皎潔的月，輕柔灑落霜白。

這本該是人人退避三舍的修魔海，李慕婉心裡輕歎，如此窮兇極惡之地，卻令人心生留戀。

雖然後方可能有強敵來襲，但是看着身邊之人臉上的清愁，王林還是停下腳步，沉默靜立，無言地陪她欣賞這化海之景。

他這一生除了少年時期尚還圓滿，往後都疲于奔命，連休息的閑暇都極少，更不曾有心思停下腳步欣賞美景。

他少年時也曾遍覽四書五經，并非隻會殺人，不過那些風花雪月，就像此刻海上的月光，在家人血海深仇面前，太輕了。

風花雪月。至少對此刻的他來說，是太過奢侈的夢。

相顧無言，還是李慕婉出聲敲破了此時的甯靜：“四年來，每次化海師兄都在閉關，但是這最後一刻趕上，到底是不留遺憾。”

王林的目光輕輕的落在身邊之人皎潔美好的小臉上，嗓音低沉溫柔：“嗯。很好看。”輕柔的想是怕驚擾了一個美好的夢。

他被仇恨裹挾着前進，心裡是無盡的憤懑怨怼，月光不應該照在他身上。

“走吧。”王林收回視線，聲音平淡。

——

二人一路飛掠過火焚國，看着下方死氣沉沉的大地，均是沉默。火焚國的火獸雖然已經被四級修真國剿滅，但此地靈氣暴躁，修士無法吐納，加之火山噴發岩漿橫流，凡人無法生存，如今已成為一片廢墟死地。

“要到了。”李慕婉輕輕道。

王林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裡，聞言擡頭，不遠處正是當初火焚盟占據的山峰，峰頂是高高挂起的四派聯盟标志。山腳邊是成片的竹林，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

在竹林裡落地，王林輕輕松開手，沉默片刻，聲音溫和而鄭重：“就送到這了，四年時間，多謝。”說罷，王林略一猶豫，從眉心中逼出李慕婉的魂血，并且散出極境神識，在魂血内留下了一絲，方才送回。

“這魂血内我留下一絲神識，元嬰期以下，從今以後無人可傷你。”他的聲音是難得的低沉平和，甚至堪稱溫柔。

李慕婉看了看修魔海方向，她能隐約感知到她一路留下的陣法正被人以極快的速度破壞，她咬了咬唇，躊躇着詢問：“師兄，要不先同我回洛河門躲避一下？”

“不用。”王林看着她，神色平淡。

李慕婉收下魂血，那抹神識化作一道紅色閃電蟄伏在她的識海深處，跟那人一樣，帶着極強的侵略性和冰冷殺意。

感受着識海深處時刻凸顯着存在感的陌生神識，李慕婉擡頭看着王林，臉上盡是複雜難明之色，低聲道：“以後...還有相見之日麼？”

王林沉默，長歎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從儲物袋内拿出一物，遞給李慕婉。正是那價格不菲的百獸靈爐，當日反殺諸多魔修後，便被他取了回去。

李慕婉輕輕接過丹爐，看了許久，她擡起頭，輕聲說道：“這是我這些年煉制的丹藥，具體作用，裡面玉簡上都有介紹。”說着，她遞出一個儲物袋，正是當年王林予她草藥的那個。

四年相處，相互扶持，生死交托，李慕婉知道他下定決心之事再無回旋的餘地，她的儲物袋裡還放着一件寬大的衣袍，他不說，她也不提，隻當是兩人都忘了。

王林接過儲物袋，沉聲道：“四年前，我承諾保你安全，現在我做到了，從今以後，你我各不相欠，告辭！”說着，王林對李慕婉一抱拳，身子一動，正要離開。

李慕婉看着他孤絕的背影，心底湧起一陣惆怅，出聲喚道：“師兄，此物送你。”說完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塊青色玉簡，用靈力遞出，随後轉身駕着劍光，頭也不回飛向火焚盟。

他二人于竹林初見，離别之時竟也是竹林風起，直道相思了無益，李慕婉心中惆怅，轉身卻也灑脫。

王林一愣，轉身接住玉簡，擡頭時天邊隻剩下隐約的劍光，直至那抹背影投入山峰再也尋遍不着，他才低頭看向手中的玉簡。

王林神識一探，溫柔平和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是李慕婉刻錄在玉簡裡的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