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安接住潛水服，布料摩擦聲中突然問：“如果莫裡斯真能控制ABO轉化...你想變回正常人嗎？”

沈忘甯正往腿上綁匕首的動作頓住了。

他擡頭時眼神銳利如刀，“沒有‘正常’這回事。”他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上的疤痕，“從被選中那天起，我們就隻是實驗編号。”

晚霞将海面染成血色時，他們發現了漂來的救生艇。沈忘甯檢查燃料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夠到最近的補給站。”

晚年安正在研究導航儀上突然跳出的新坐标。

這個點不在北極，而在西伯利亞凍原。

“信号來自地下三百米...”他皺眉，“有生物識别鎖，需要ALPHA-001和...ALPHA-007的基因樣本？”

沈忘甯猛地轉頭。夕陽将他半邊臉映得血紅，“007是我的軍方編号。”他聲音幹澀，“他們早就算好了...讓我們自投羅網。”

晚年安突然抓住他的手。

兩人皮膚相觸的瞬間，導航儀屏幕爆出一串亂碼，然後顯示出一段視頻。

畫面裡的老人穿着白色實驗服，灰藍色眼睛像兩塊冰。

“晚上好，孩子們。”莫裡斯的聲音讓晚年安脊椎發涼，“如果你們看到這段錄像，說明‘銀血’序列終于激活了。”老人微笑着舉起一支裝有銀色液體的試管，“來北極找我，我們該談談新世界的秩序了。”

視頻突然中斷。晚年安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刺破了沈忘甯的皮膚，一滴銀色的血正順着對方手腕滑落。

“見鬼...”沈忘甯盯着那滴異常的血，“你的基因...在改寫我的？”

晚年安無法回答。他的視線被救生艇底部突然亮起的紅光吸引——那是微型炸彈的倒計時顯示器，數字正從“00:30”飛速減少。

“跳船！”沈忘甯拽着他躍入海中。

爆炸的火光映紅了整片海域。晚年安在入水的瞬間感覺後頸腺體像被烙鐵灼燒，某種強大的信息素從體内爆發，竟在海水中形成一圈暫時的保護氣泡。沈忘甯震驚的臉在氣泡中忽明忽暗，他的犬齒正在變長，瞳孔完全變成了金紅色。

“銀血...是信息素催化劑...”晚年安在窒息前抓住沈忘甯的衣領，兩人的嘴唇在冰冷的海水中相貼。氧氣通過臨時标記形成的鍊接傳遞，這違背了所有生物學常識。

浮出海面時，遠處出現了島嶼的輪廓。沈忘甯拖着晚年安遊向岸邊，兩人的傷口都在接觸空氣後開始滲出銀色液體。

“聽着...”晚年安趴在沙灘上咳嗽，“莫裡斯想要的是我的基因鍊...你必須...”

“閉嘴。”沈忘甯擰幹衣服上的水，動作粗魯卻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我不會把你交給那個瘋子。”

晚年安望向逐漸變暗的天際線。他的骨骼正在發出細微的爆裂聲，身體裡仿佛有另一個存在在蘇醒。“來不及了...”他抓住沈忘甯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銀血最終階段...我會變成另一種東西...”

沈忘甯突然吻住他。這個吻帶着血腥味和鹹澀的海水，卻比任何抑制劑都有效。晚年安感覺體内的躁動奇迹般平息了些許。

“還記得畢業考核嗎？”沈忘甯抵着他的額頭問，“你說過什麼？”

晚年安在眩暈中回憶。那天的陽光像融化的黃金，沈忘甯背着他穿越毒氣區，他的面罩碎了半截。“我說...”呼吸間全是雪松氣息，“...要死一起死。”

沈忘甯的犬齒刺破自己舌尖，将混着血的信息素渡入晚年安口中。“那就别想獨自赴死，ALPHA-001。”

遠處的海平線上，北極光開始無聲翻湧。

北極光像幽靈的紗幔籠罩着金屬穹頂。晚年安踩碎冰層下的骸骨時，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聽見了嗎？”他抓住沈忘甯的手臂。兩人在暴風雪中跋涉了六小時才找到這個隐藏在冰川裂縫中的入口。

沈忘甯搖頭，護目鏡上結滿冰霜。他的抑制貼早已失效，Alpha信息素在嚴寒中依然濃烈得反常。“聲波幹擾。”他指向岩壁上閃爍的金屬球體，“基地的防禦系統。”

哭聲突然變成高頻尖嘯。晚年安的耳膜一陣刺痛，鼻腔湧出溫熱的液體。他抹了把臉，手指沾上銀色血珠。

“你的血...”沈忘甯的聲音被風雪撕碎。他拽過年安的手腕，瞳孔驟縮——那些銀色液體正在空氣中凝結成細絲，像有生命般指向基地入口。

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溫暖氣流裹挾着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面而來，晚年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個地方喚醒了他骨髓深處的恐懼。

“歡迎回家，001。”

廣播裡的聲音讓兩人同時繃緊身體。沈忘甯的槍口指向聲源，而晚年安盯着走廊盡頭突然亮起的屏幕——莫裡斯的臉在監控畫面裡像具蒼白的蠟像。

“直走到底，孩子們。”科學家的微笑令晚年安後頸的汗毛豎起，“讓我們結束這場長達二十五年的觀察實驗。”

走廊兩側的培養艙逐漸亮起藍光。晚年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每個艙體裡都漂浮着人形——不，是與他相貌相同的屍體。有的缺了四肢，有的皮膚融化，第十二号艙體的面部扭曲成可怕的呐喊表情。

“克隆體...”沈忘甯的槍管抵住晚年安的後腰，“你是第幾個？”

晚年安的手掌貼上第十三号艙體的玻璃。裡面的軀體完好無損，胸口卻有碗大的貫穿傷。“最後一個。”他的聲音不像自己的，“他們在我身上成功了。”

走廊盡頭的氣閘門嘶鳴着打開。莫裡斯坐在輪椅上，膝頭放着銀色金屬箱。老人比錄像裡更枯瘦，灰藍色眼睛卻亮得駭人。

“漂亮，不是嗎？”他撫摸着金屬箱，示意他們看天花闆。晚年安擡頭，巨大的全息投影展示着地球被紅色網絡包裹的畫面，“‘諸神黃昏’全球傳播模型，隻需要一個攜帶者的血。”

沈忘甯的子彈擦着莫裡斯的耳朵嵌入牆壁。“解藥。”□□上膛聲在密閉空間裡格外刺耳，“現在。”

莫裡斯卻笑了。他按下輪椅扶手的某個按鈕，晚年安突然跪倒在地——後頸的腺體像被烙鐵灼燒，銀色血液從七竅滲出。

“他不是需要解藥的病人，007。”莫裡斯推動輪椅靠近抽搐的晚年安，“他是瘟疫本身。”

全息投影切換成基因圖譜。晚年安在劇痛中辨認出自己的DNA鍊——那些本該是堿基對的位置，全被替換成了詭異的銀色序列。

“‘銀血’不是病毒，是納米級信息素工廠。”莫裡斯的輪椅停在晚年安面前，枯枝般的手指拂過他臉上的血絲，“每個粒子都攜帶ABO基因重組指令，能通過任何□□傳播。”

沈忘甯的槍管抵住了莫裡斯的太陽穴。“關閉它。”

“哦，我親愛的士兵...”莫裡斯轉向他，眼中閃爍着病态的興奮，“你知道為什麼選你當007嗎？”他突然掀開膝頭的金屬箱，“因為你才是最初的ALPHA-001。”

箱子裡漂浮着少年時期的沈忘甯全息影像。十二歲的他躺在手術台上，後頸被切開，腺體閃爍着同樣的銀光。

晚年安的瞳孔驟然收縮。某個被封鎖的記憶碎片突然刺入腦海——陰暗的地下室，少年沈忘甯将他護在身後，雪松味的信息素籠罩着瑟瑟發抖的小克隆體。

“你們...認識？”沈忘甯的槍口微微顫抖。莫裡斯趁機按下另一個按鈕，沈忘甯突然慘叫一聲跪倒，頸後的抑制環亮起刺目的紅光。

“完美的控制機制。”莫裡斯陶醉地看着兩個痛苦的Alpha，“001号原型與最終克隆體的信息素共鳴。當銀血完成轉化，007，你的基因将成為控制他的鎖鍊。”

晚年安在眩暈中看到沈忘甯掏出了匕首。利刃刺入後頸的抑制環，火花四濺中，雪松味的信息素如海嘯般爆發。這氣息與他記憶中的保護傘完美重疊。

“跑...”沈忘甯滿手是血地抓住他的肩膀，“北極點...有潛艇...”

莫裡斯歎息着搖頭。他按下最後那個紅色按鈕，整個基地突然響起機械女聲：“最終階段啟動。T-minus 300 seconds.”

天花闆突然展開，露出數十個倒懸的培養艙。晚年安踉跄着站起，看清艙體内是發育到不同階段的709号實驗體——最小的隻有嬰兒大小，最大的已經撐破了強化玻璃。

“五分鐘後，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會帶着你的血樣飛往全球主要城市。”莫裡斯的聲音因亢奮而尖細，“新世界不需要那麼多無用的性别。”

沈忘甯突然扣動扳機，子彈穿透莫裡斯的肩頸。老人向後仰倒在輪椅上，卻仍在咯咯笑：“來不及了……孢子已經随着通風系統擴散……”他咳出帶血的泡沫，灰藍色眼睛映着逐漸亮起的培養艙紅光。

晚年安抓住沈忘甯的手腕，指向走廊盡頭的緊急升降梯：“還有四分鐘！”他的皮膚下銀色紋路如活物般遊走，後頸腺體已經凸起成硬質甲殼。沈忘甯拽着他沖進電梯，身後傳來實驗體破艙的黏膩聲響。

電梯井内的警報燈将兩人的臉切成紅藍相間的碎片。沈忘甯扯開襯衫，露出鎖骨下方與晚年安如出一轍的激光疤痕——那是初代Alpha的标記。“他們把我的基因拆成碎片，植入三百個克隆體。”他的指尖撫過晚年安後頸的變異甲殼，“而你是唯一成功融合銀血的……”

“别說了！”晚年安按住他後頸的抑制環殘骸，信息素如潮水般交融。電梯劇烈震動着墜向底層，金屬艙壁上滲出冰水，在兩人相貼的皮膚上凝成冰晶。

艙門炸開的瞬間，北極的暴風雪灌了進來。晚年安被沈忘甯壓在雪地上，頭頂掠過幾隻膜翼拍打的黑影——709号實驗體正拖着銀色儲存罐升空。沈忘甯掏出最後一枚□□，塞進晚年安掌心：“去潛艇！我炸掉它們的巢！”

“一起！”晚年安的聲帶已徹底變異，聲音震得積雪簌簌掉落。他按住沈忘甯的肩膀，銀血在掌心彙聚成尖刺，刺破對方皮膚的瞬間，兩人的信息素突然形成肉眼可見的共振波。實驗體們發出高頻哀鳴，膜翼上的孢子囊接連爆裂。

“看！”沈忘甯指向冰原盡頭——塗着黑色僞裝的潛艇正破冰而出，發射口緩緩打開。晚年安突然想起莫裡斯全息影像裡的話：“銀血需要載體……他們想讓我成為全球感染源。”他轉身望向沈忘甯，瞳孔裡銀光大盛，“但載體也能成為武器。”

沈忘甯的瞳孔驟然收縮：“你想幹什麼？”

“帶我的血去深海。”晚年安拽着他沖向潛艇，銀血從七竅滲出，在雪地上畫出發光的軌迹，“如果必須有人成為潘多拉魔盒，那就讓它永遠沉在馬裡亞納海溝。”

潛艇艙門在身後合攏時，實驗體的尖嘯已近在咫尺。沈忘甯啟動自毀程序，将晚年安推進逃生艙：“坐标設定好了……”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對不起，我騙了你二十年……其實從你睜開眼喊我‘哥哥’那天起——”

“我知道。”晚年安吻住他染血的嘴角，銀血在兩人唇舌間流動成液态銀河，“我隻是在等你自己說。”

逃生艙彈出的刹那，潛艇的核反應堆開始過載。晚年安透過觀察窗看見沈忘甯站在指揮艙，朝他比出軍校時的手勢——那是“活下去”的暗語。冰原在強光中汽化，實驗體的膜翼如黑蝶般紛紛揚揚墜入火海。

三個月後，太平洋某處無名島嶼。

晚年安蜷縮在溶洞深處，聽着潮水拍打洞口的聲音。他的皮膚已完全透明，銀血在血管裡流淌成璀璨的星圖。腕間的軍用手環突然震動，全息投影跳出沈忘甯的臉——那是他臨終前錄下的影像。

“如果你還活着，”影像裡的男人眼尾泛紅，指尖撫過鏡頭，“去看看小澍的墓吧。他最後說……很高興有個像你的哥哥。”畫面切換成實驗室日志，“莫裡斯的筆記：銀血宿主可通過極端情緒激發自愈……或許你能成為新世界的錨點。”

洞穴外突然傳來直升機的轟鳴。晚年安擡起手，銀血在掌心凝聚成結晶——那是茉莉與雪松的分子結構。他聽見自己變異後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混合着兩個重疊的聲線：“來吧，議會。這次，我要重新定義規則。”

潮水漫過腳踝時，他露出犬齒微笑。遠處的海平面上，一輪銀月正從血紅色的雲層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