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安的笑聲像清脆的冰裂。"某個不知名的英雄。"他扯開沈忘甯的病号服,露出鎖骨下方的陳舊條形碼,"需要我幫你把編号刻上去嗎,ALPHA-001?"
沈忘甯将他抵在落地窗上。這個高度能俯瞰整座城市,也能讓街上的人看清他們交疊的身影。"第三?"他的呼吸噴在晚年安耳畔。
"第三..."晚年安突然轉身,将沈忘甯反壓在玻璃上。他的銀瞳在陽光下像兩塊融化的金屬,"聽證會一小時後開始,而我們需要向全世界證明——"他的指尖劃過沈忘甯的腹肌,"——兩個Alpha可以比任何AO組合都完美。"
沈忘甯低頭咬住他的喉結。"證明需要觀衆嗎?"
"最好是全球直播。"晚年安解開議會制服的紐扣,"畢竟我們得教會那些老古董,什麼叫真正的ABO平等。"
陽光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玻璃上,與遠處的銀色雕塑重疊。沈忘甯突然停下動作,異色瞳閃過一絲困惑。"我好像記得..."他按住太陽穴,"在更早的時候...實驗室之前..."
晚年安捧住他的臉。銀血從指尖滲出,滲入沈忘甯的皮膚。"十二歲的你,六歲的我。"他輕聲說,"莫裡斯實驗室的地下三層。"
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沈忘甯看見年幼的自己牽着更小的晚年安,在黑暗的通風管道裡爬行。小克隆體的手那麼軟,眼睛裡盛滿星光。"别怕。"十二歲的他回頭說,"我帶你逃。"
"我們成功了。"現在的晚年安吻去沈忘甯眼角的濕潤,"雖然花了二十五年。"
沈忘甯的回應被敲門聲打斷。秘書官戰戰兢兢地探頭:"總統管閣下,聽證會...呃..."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兩人,聲音立刻高了八度,"需要推遲嗎!"
"不必。"晚年安整理着領帶,順手為沈忘甯撫平病号服的褶皺,"給沈總管準備軍禮服,要帶鷹隼徽章的那套。"
秘書官的表情像生吞了雞蛋。"但沈長官的軍籍已經被..."
"恢複了。"晚年安從抽屜取出一個黑色絲絨盒,"今早剛通過的議案。"他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并列的銀質肩章,左側刻着ALPHA-Ω,右側是ALPHA-001。
沈忘甯拿起其中一枚,金屬在他指尖微微發燙。"這是..."
"新世界軍隊總指揮官的徽記。"晚年安為他戴上肩章,"當然,如果你更想當總統管的話——"
沈忘甯用吻堵住了後半句話。當他們在衣帽間鏡前分開時,兩套制服已經奇迹般地穿戴整齊。晚年安正了正沈忘甯的領帶,這個動作讓秘書官差點昏厥——從未有人敢觸碰前軍隊總管的頸間禁地。
"最後一個問題。"沈忘甯按住晚年安的手,"北極基地的廢墟裡還有什麼?"
晚年安的銀瞳閃過一絲暗芒。"莫裡斯的主控台還在運作。"他輕聲說,"昨晚它發送了一段加密信号,指向太平洋某處。"
"方舟?"
"不,是更遠的地方。"晚年安将通訊器塞進沈忘甯口袋,屏幕上顯示着一串坐标,"那裡有個代号'伊甸'的設施,根據克勞斯遺留的資料..."
沈忘甯突然捏住他的下巴。"我們。"他打斷道,"這次是我們一起去。"
走廊盡頭的電梯門緩緩開啟。刺眼的鎂光燈立刻淹沒了他們,數百名記者擠在紅毯兩側。晚年安向前邁了一步,卻發現沈忘甯站在原地沒動。
"怎麼了?"他回頭問。
沈忘甯的異色瞳在閃光燈下熠熠生輝。他慢慢擡起右手,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不是給總統管,而是給二十五年前那個在實驗室裡牽起他手的少年。
"ALPHA-001,歸隊。"
晚年安的眼眶突然發熱。他回以同樣的禮節,然後在全世界的鏡頭前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主動向另一個Alpha露出後頸的腺體。銀血标記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一枚小小的勳章。
"歡迎回家。"他輕聲說,聲音卻通過麥克風傳遍全球,"我的ALPHA-001。"
閃光燈如暴雪般亮起。
在這片刺眼的白光中,沈忘甯的信息素悄然纏繞上來,與晚年安的銀血氣息交融成全新的旋律。
那是新世界的第一支舞曲,關于兩個靈魂如何在漫長黑暗後,終于找到了彼此的光。
通風管道的鐵栅欄割破了沈忘甯的手掌。十二歲的男孩舔掉血迹,透過網格看向下方的實驗室。這是他三天來發現的第七個克隆體培養艙,裡面的孩子比前六個都更像他——尤其是那雙眼睛,連虹膜裡的金色斑點都分毫不差。
"ALPHA-001-13"的标簽在培養艙上閃着冷光。沈忘甯數了數自己鎖骨下的條形碼——"ALPHA-001-0"。原型體與第十三個克隆體,莫裡斯最喜歡的不吉利數字。
警報聲突然響起。沈忘甯縮回陰影裡,看着穿白大褂的人們沖向隔壁實驗室。某個嘶啞的聲音在喊"7号實驗體又暴走了",這是今天的第三次。他趁機撬開通風管蓋闆,像條小蛇般滑向那個沉睡的克隆體。
培養艙的操作面闆比想象中簡單。沈忘甯輸入了偷看來的密碼,液體排出的嘶嘶聲吓得他後背發涼。艙内的男孩嗆咳着醒來,濕漉漉的金發貼在額頭上,看起來不超過六歲。
"噓。"沈忘甯捂住那張要驚叫的小嘴,"想活命就别出聲。"
克隆體的睫毛掃過他掌心,癢得像蝴蝶振翅。沈忘甯松開手,男孩立刻抓住他的衣袖:"你是來殺我的嗎?"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莫裡斯說失敗的實驗體會被處理掉。"
沈忘甯的胃部擰成一團。他見過"處理室"裡的焚化爐,那是他噩夢的常客。"我是來帶你逃的。"他脫下髒兮兮的外套裹住克隆體,"能走嗎?"
男孩的腿細得像蘆葦杆,但奇迹般地站了起來。沈忘甯彎腰背起他時,感覺到肋骨隔着皮膚硌在肩胛骨上。"抓緊。"他鑽進通風管道,金屬接縫處的螺絲刮破了膝蓋。
黑暗中的爬行仿佛沒有盡頭。克隆體的呼吸噴在沈忘甯後頸,溫熱潮濕。"你有名字嗎?"細小的聲音問。
"沈忘甯。"他頓了頓,"你呢?"
"他們叫我13号。"男孩的手指絞緊他的衣領,"但我在一本書上看到'晚年安'這個詞,意思是..."
"平安終老。"沈忘甯接上話,心髒突然跳得厲害。上周偷看的詩集裡确實有這麼一句,莫裡斯不可能給克隆體看閑書,"誰給你的書?"
背上的重量輕顫了一下。"一個穿藍衣服的女士,她說..."男孩突然噤聲。管道深處傳來金屬摩擦聲。
沈忘甯立刻熄了手電。黑暗中,他感覺13号的小手摸索着貼上他的臉頰,溫熱的液體順着指縫流下——克隆體在無聲地哭。
"别怕。"沈忘甯咬破自己的拇指,将血抹在13号掌心,"喝了我的血,他們就找不到你了。"
這是孩子們之間流傳的謊言,但13号毫不猶豫地舔了舔那抹猩紅。血腥味在狹小空間裡彌漫開來,奇怪的是沈忘甯并不覺得惡心,反而有種詭異的安心感,仿佛他們的血液本該交融。
管道突然向下傾斜。沈忘甯差點滑下去,13号死死摟住他的脖子。"前面有光!"男孩驚呼。
那不是出口的日光,而是實驗室的應急燈。沈忘甯咒罵着調轉方向,卻發現退路已經被腳步聲堵死。下方傳來莫裡斯助手的笑聲:"小老鼠又跑出來了?"
13号突然掙脫下來。沈忘甯想抓住他,卻見男孩徑直奔向管道交叉口的控制面闆——那東西本該需要成人身高才夠得到,但13号跳起來時的爆發力驚人,小手精準地拍在了紅色按鈕上。
隔離門轟然落下,将追兵擋在另一端。沈忘甯目瞪口呆地看着13号癱軟在地,男孩的指尖滲出血珠,皮膚下隐約有銀光流動。
"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他們操作。"13号喘着氣,"所有克隆體都共享視覺記憶。"
沈忘甯的血液瞬間結冰。這意味着莫裡斯可能正通過13号的眼睛看着他們。他本能地後退半步,卻見男孩突然開始發抖,銀色脈絡在皮膚下瘋狂遊走。
"好疼..."13号蜷縮成團,"骨頭裡面...着火了..."
沈忘甯見過這種症狀。7号實驗體暴走前就是這樣,然後那個男孩用折斷的肋骨刺穿了自己的心髒。他毫不猶豫地咬破手腕,将傷口貼在13号唇邊:"喝下去!快!"
克隆體貪婪地吞咽着。奇迹般地,那些銀色紋路開始消退。沈忘甯自己的視線卻模糊起來,某種陌生的連接在腦海中形成——他突然看見自己跪在管道裡的樣子,視角卻是從13号的眼睛出發。
"共生反應..."他想起莫裡斯興奮的演講,"基因匹配度99.9%的個體間會産生意識共鳴..."
13号突然瞪大眼睛。沈忘甯不用問也知道他看到了什麼——追兵正在鋸開隔離門,而他們身後是死路一條。
"那邊。"13号指向一個不起眼的檢修口,"通向廢水處理廠,但管道太窄了..."
沈忘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個洞口隻有孩子能鑽過去,還得是非常瘦小的孩子。他看向13号皮包骨的手臂,又看看自己已經顯露出肌肉輪廓的體格,胃部沉了下去。
"走。"他推着13号向洞口移動,"我引開他們,你——"
"不要!"克隆體突然爆發出不符合年齡的力氣,指甲深深掐進沈忘甯的手臂,"要死一起死!"
這句話像閃電劈開記憶。沈忘甯恍惚看見自己站在焚化爐前,裡面是前六個克隆體的殘骸。當時他對着火光說過同樣的話,盡管沒人聽見。
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驚醒了他。隔離門已經出現裂縫,一隻戴着橡膠手套的手伸了進來。沈忘甯抓起13号的手,用牙齒撕開兩人掌心的傷口,在男孩痛呼聲中十指相扣。
"記住這種感覺。"血液交融處泛起詭異的銀光,"無論分開多遠,我的血都會帶你找到我。"
他将13号塞進管道的動作近乎粗暴。克隆體掙紮着抓住他的衣角,灰眼睛裡盛滿淚水。"沈忘甯!"第一次被完整呼喚的名字在管道裡回蕩,"你說過要死一起死!"
追兵破門的巨響吞沒了尾音。沈忘甯用盡全力踹向檢修口的蓋闆,在13号墜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他看見男孩嘴唇蠕動,讀懂了那個口型:
"等我。"
強光手電照花了沈忘甯的視線。莫裡斯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完美的覺醒測試,007。現在讓我們看看,那個小克隆體能不能像你一樣找到回家的路。"
沈忘甯在麻醉劑生效前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他不是克隆體。"世界陷入黑暗前,他咧嘴笑了,"他是晚年安。"
二十年後,當沈忘甯在紋身店嗅到那縷茉莉香時,掌心的舊傷突然開始發燙。
他看向那個自稱要紋玫瑰的男人後腰,那裡除了未完成的紋身,還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正是他十二歲時留下的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