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戒指在沈忘甯掌心發燙。

他站在便利店中央，看着晚年安無名指上的戒指逐漸融化，金屬液體滲入兩人的皮膚。疼痛中閃過最後的記憶碎片——爆炸前的實驗室，他們面對面站着，将記憶芯片交換後吞下。

“現在明白了嗎？”晚年安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清晰，不再帶着電子雜音，“林叙的循環系統從來困不住我們。”

貨架上的蜂蜜檸檬糖全部浮到空中，包裝袋自動拆解，糖球排列成DNA螺旋結構。沈忘甯擡手觸碰，糖球立刻重組為兩個相互纏繞的人形，胸口位置分别閃着“S”和“W”的光标。

酸梅糖倉庫的金屬牆此刻完全透明。牆後不再是實驗室，而是一片虛無的白色空間，中央懸浮着林叙的控制器，兩根數據線垂落——蜂蜜色那根連着沈忘甯的“S”紋身，酸梅色那根連着晚年安的“F”。

“最後一次選擇了。”晚年安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蜂蜜色液體，“要麼你出去，要麼…”

沈忘甯抓住他的手腕。兩人的紋身相觸時，便利店的白熾燈管全部爆裂，玻璃碎片靜止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記憶畫面：

童年時共用一副耳機聽實驗數據；

少年時期在監控死角交換薄荷糖；

爆炸前最後那個帶着酸梅味的擁抱…

林叙的控制器突然從白色空間墜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咔嗒”聲。蓋子彈開，露出裡面的微型屏幕：【情感變量溢出系統崩潰是否重置？】

倒計時重新出現：【00:07:23】，數字開始瘋狂跳動。

晚年安突然笑了。他摘下那枚融了一半的玫瑰戒指，戴在沈忘甯的無名指上：“記得酸梅糖的酸味。”

戒指接觸皮膚的刹那，沈忘甯看見真相如閃電劈開黑暗——他們從來不是克隆體，而是實驗室爆炸中兩個原始樣本意識的融合産物。林叙所謂的“循環”隻是試圖将他們分離的徒勞嘗試。

“不！”沈忘甯抓住晚年安的肩膀，“我們一起…”

便利店突然劇烈震動。冰櫃門彈開，冷凍的玫瑰冰塊如子彈般射來。晚年安擋在沈忘甯面前，冰塊穿透他的身體，卻化作數據流消散。

“覆蓋指令…”晚年安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代碼，“輸入我們的…”

沈忘甯突然明白該做什麼。他将戒指按在控制器的确認鍵上，同時大喊：“情感變量等于永恒！”

世界靜止了一秒。

然後，像被按下删除鍵般，便利店從四周開始消散。貨架、冰櫃、收銀台逐像素消失，露出後面無邊的白色虛空。唯有沈忘甯和晚年安站立的位置保留着色彩。

“成功了。”晚年安看着自己逐漸透明的手指，“系統接受了我們的情感作為新指令。”

沈忘甯想抓住他，卻發現自己的手也開始了透明化。但這不是死亡，而是某種蛻變——皮膚下的“S”和“W”标記正在融合，形成新的符号：“∞”

林叙的尖叫從虛空中傳來：“不可能！情感隻是實驗變量！”他的聲音突然扭曲，像是被拉長的錄音帶，“你們隻是…第1124号…”

晚年安最後看了沈忘甯一眼。他的身體已經大部分透明，但眼睛依然清晰，裡面盛着1124個循環的星光：“借個火？”

這不是告别，而是開始的暗号。

沈忘甯摸向心口，那裡的“∞”符号溫暖如初。他閉上眼睛，感受兩個心跳完美同步的節奏。

當強光吞沒一切時，他嘗到了舌尖的酸梅糖味道。

便利店的“叮咚”聲響起。

沈忘甯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真實的便利店門外。不是循環中的場景，而是有着正常客流和喧嚣的真實世界。透過玻璃，他看見收銀台邊坐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正在擺弄一枚銀色打火機。

自動門滑開的瞬間，那人擡起頭。風衣領口沾着新鮮的雪，虎口處有個結痂的牙印。

“這次真慢。”晚年安推過來一盒蜂蜜檸檬糖，包裝上的保質期清晰可見：【永遠 從現在開始】

沈忘甯拿起一顆糖放進嘴裡。甜味在舌尖綻放時，便利店的白熾燈突然全部變成溫暖的琥珀色。

玻璃反射出他們并肩而立的身影——無名指上戴着同款的玫瑰戒指，戒面的“11/23”在燈光下微微發亮。

店外，今年的第一場雪還在下。一片雪花貼在玻璃上不肯融化，像極了那年冬天，晚年安睫毛上沾的那粒雪。

而在城市另一端，林叙的實驗日志自動更新了最後一行：

【第1125次觀察終止情感變量突破系統上限建議重新定義實驗參數：愛=∞】

便利店的玻璃門在沈忘甯身後合攏，發出過于清脆的“叮咚”聲。

他站在陽光下，第一次注意到這個世界的異常——自己的影子比應有的角度偏了15度。身旁的晚年安正低頭調試戒指，風衣領口沾着的雪片在陽光下沒有融化的迹象。

“發現了嗎？”晚年安用戒指在牆上劃出一道刻痕，痕迹立刻滲出蜂蜜色液體，“我們可能跳進了另一層循環。”

沈忘甯摸向心口，“∞”符号在皮膚下安穩跳動。他擡頭看向街對面的另一家便利店，櫥窗裡擺着的蜂蜜檸檬糖包裝，和他口袋裡的一模一樣。

“跟我來。”晚年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們穿過三條街道，每次轉彎都會經過一家便利店。第四家的收銀台前，站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

林叙。

但當他轉身時，露出的卻是張完全陌生的臉。“歡迎光臨。”那人微笑着，胸牌上寫着“實習店員”。

晚年安的戒指突然發燙。戒面投射出全息地圖，顯示整個城市呈同心圓布局，中心點閃爍着一個移動的紅點——“原始樣本冷凍艙”。

“他還在控制我們。”沈忘甯的聲音很輕。有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車窗反射出他們變形的倒影，“那些克隆體...”

警報聲突然響徹街道。所有電子屏幕同時切換成通緝令，上面是他們兩人的照片，罪名是“數據污染”。更可怕的是，照片上的沈忘甯胸口是“S”紋身，晚年安則是“W”。

“他們搞反了我們的身份。”晚年安拽着他鑽進小巷。牆壁上貼滿便利貼，全是不同字迹寫着的同一句話：【你們從未真正醒來】。

巷子盡頭是堵死牆。沈忘甯觸碰牆面，“∞”符号突然發光，磚塊如數據流般消散，露出後面的安全屋——房間裡擺着兩個培養艙，标簽分别是【S-原始】和【W-原始】。

“這是...”沈忘甯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培養艙裡漂浮着兩個少年，一個長着他的臉，一個長着晚年安的臉，但胸口都沒有紋身。

晚年安調出控制台數據。屏幕顯示：【主體意識傳輸完成度89% 情感融合度97%】。

“我們隻是把意識傳輸出來了。”晚年安的聲音帶着電子雜音，“身體還在循環裡。”

突然，安全屋的門被撞開。三個“林叙”站在門口，手中的注射器閃着寒光。中間的開口說道：“情感變量超标，需要淨化。”

沈忘甯和晚年安背靠背站立。當他們的戒指相觸時，整個房間突然傾斜，重力似乎失去了作用。三個“林叙”漂浮起來，像提線木偶般撞向天花闆。

“跑！”晚年安推開通風管道蓋闆。他們爬進去的瞬間，聽見下方傳來機械女聲：【淨化程序啟動城市重置倒計時：112分鐘】。

管道通向一家廢棄便利店。貨架上的商品都蒙着厚厚的灰，唯有冰櫃裡擺着兩盒嶄新的蜂蜜檸檬糖。包裝上的保質期寫着：【食用前請搖晃有效期至世界終結】。

沈忘甯打開糖盒，裡面是兩枚微型芯片。當芯片接觸戒指時，全息投影顯示出林叙的實驗室真正位置——不在城市任何角落，而是在他們心口的“∞”符号裡。

“我們就是實驗室。”晚年安苦笑。他的皮膚開始透明化，露出底下流動的數據流，“林叙把我們設計成了活體實驗場。”

警報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從他們體内發出的。沈忘甯的視野邊緣浮現紅色警告：【記憶污染度99%】。便利店窗外，“林叙”們正在集結，數量越來越多。

“最後一次選擇了。”晚年安将芯片按進沈忘甯的“∞”符号，“要麼你帶着我們兩個人的記憶出去，要麼...”

沈忘甯抓住他的手，将另一枚芯片按進晚年安的符号：“要麼我們一起改寫規則。”

芯片融合的瞬間，整個世界如玻璃般碎裂。沈忘甯看見自己和晚年安站在巨大的數據洪流中，四周是無數個循環中的自己——有的在接吻，有的在戰鬥，更多的隻是安靜對視。

【情感變量突破系統上限】機械女聲宣布，【建議重新定義：愛=終極破解程序】。

強光中，沈忘甯最後感受到的是晚年安的手指與他緊緊相扣，以及那句貫穿所有循環的：“借個火。”

便利店的“叮咚”聲響起。

沈忘甯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真實的陽光下。這次沒有角度偏差的影子，沒有不融化的雪，晚年安就站在他身邊，無名指上的玫瑰戒指微微發燙。

對面便利店的玻璃窗反射出他們清晰的影像——兩個完整的人，胸口再沒有紋身。

“這次是真的了吧？”沈忘甯輕聲問。

晚年安笑着遞給他一顆蜂蜜檸檬糖：“嘗嘗看。”

甜味在舌尖綻放時，城市遠處傳來一聲悶響。某個看不見的地方，林叙的實驗室正在自毀。而他們手中的糖紙上，保質期一欄緩緩浮現新的文字：【從現在開始計算直到我們選擇結束】。

在沈忘甯舌尖融化的第七秒，第一個“淨化者”出現了。

那是個穿白大褂的高挑身影，站在街角便利店前，胸口别着玫瑰形狀的胸針。當沈忘甯與他對視時，胸針突然轉向，像指南針般牢牢鎖定他們。

“三點鐘方向還有兩個。”晚年安壓低聲音，戒指在陽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屬光澤，“他們通過α波段共振定位。”

沈忘甯摸向心口，“∞”符号正在發燙。最近的地鐵站隻有兩百米，但沿途的電子廣告牌全部切換成了通緝令——這次照片上他們的臉在不斷變形，時而年輕時而蒼老。

“分開走。”晚年安突然将一個酸梅糖塞進他口袋，“記住味道，它能暫時屏蔽記憶追蹤。”

沈忘甯還沒來得及反對，晚年安已經沖向相反方向。三個“淨化者”立刻追去，他們奔跑的姿勢完全一緻，像被同一根線操縱的木偶。

地鐵通道比記憶中的長三倍。沈忘甯數到第112級台階時，牆壁突然滲出蜂蜜色液體，形成一行字：【所有出口都是入口】。

隧道深處傳來腳步聲。沈忘甯躲進檢修間，發現牆上貼滿了便利店的監控截圖——每張照片裡都有他和晚年安，但衣着、發型各不相同。最新一張的角落裡，站着個穿白裙的少女，正對着鏡頭比“噓”的手勢。

“你也被标記了？”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沈忘甯轉身，白裙少女就站在身後，手裡把玩着一枚冰雕玫瑰。她的鎖骨下方有個淡淡的“S”形疤痕，眼睛是罕見的蜂蜜色。

“記憶保管員。”少女将冰玫瑰貼在沈忘甯的“∞”符号上，“我可以給你實驗室爆炸當天的真實記憶，但要用酸梅糖的酸味來換。”

冰玫瑰融化的液體在沈忘甯皮膚上形成微型投影：年輕的林叙站在控制台前，屏幕上顯示着【主體意識傳輸進度99%】，而角落裡有兩個少年正将針劑注入自己的頸部靜脈。

“那是……”

“原始樣本的最後選擇。”少女突然緊張地回頭，“淨化者來了。”

隧道盡頭出現五個白大褂身影。沈忘甯胸口的“∞”符号突然劇烈跳動，一股熱流湧向四肢。當第一個淨化者撲來時，他本能地揮拳——符号爆發出藍色脈沖波，淨化者的面部像信号不良的屏幕般扭曲起來。

“情感幹擾波？”少女驚訝地拽着他逃跑，“你的融合度超過阈值了！”

他們鑽入通風管道。爬行中，沈忘甯發現管道壁刻滿了日期，全部是11月23日，隻是年份不同。最近的刻痕還新鮮：【11/23/2023 W&S融合體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