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民間舉辦的比武大會是臨時起意。
人界凡人懼魔敬神,其次是修仙者,最後則是所謂江湖少俠,所以這場大會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林小滿帶着飯團趕到時,天色還未全然暗下來,鎮上這會兒正是魚龍混雜的時候,她不敢抱着它招搖過市。
好在清真門弟子一心隻想發财,哪哪都能看到她們為錢忙碌的身影——正街圍滿了人的包子鋪。
之所以生意這麼好,是因為倆弟子借着術法,給包子捏了不少形狀,貓貓狗狗,任君挑選。
輪到林小滿時,她笑嘻嘻地湊近:“要倆個食鐵獸形狀的肉包子。”
小師弟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來者誰人,擡頭瞅她一眼,又望向她身後的竹筐,心領神會。
等到飯團終于從暗無天日的竹筐裡解脫出來時,第一眼就是一口咬掉迷你版自己腦袋的林小滿。
林小滿仿佛沒看見它哀怨的眼神,把另一個肉包往它面前推了推:“吃,别客氣。”
她笑得倆眼彎彎,似乎覺得這樣逗它很有意思,還在腦中想象了一下烏蘅的表情。
飯團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趴在桌上,伸着腦袋慢慢咬下一口。
林小滿托着下巴:“有沒有感覺哪裡不太對?”
飯團波瀾不驚地吃肉餡。
林小滿把包子皮抓在手心裡喂:“浪費糧食可恥。”
“……”飯團擡起圓溜溜的眼皮,茂密的毛發讓人看不出它的情緒,短暫的遲疑後,它探頭,就着她的手把被它刻意忽略的包子皮吃掉。
林小滿滿意地呼噜了下它的腦袋。
天色暗下來,烏蘅點亮了燭燈。
林小滿正鬼鬼祟祟地數錢:“賭坊的債差不多能還清了。”
烏蘅走到她對面坐下:“雅晖鎮那對夫婦,是魔族。”
“是嗎?”林小滿回憶了下,“我隻感覺到他們心思很重。”
烏蘅想說什麼,又頓了下。
林小滿歪頭疑惑地看着他。
“你感知魔族的存在是靠什麼?”
林小滿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從道心來看,人即使自私貪利,那也隻是清明中的一處糜爛,魔卻不一樣,就算是好魔,那也是糜爛中一處幸存。”
魔和妖不同,妖是靈物成精,如樹妖、花妖和水妖,魔則是靈物堕魔,道心不正,後代也會保留這種壞心。
隻是妖族在很久前就絕迹了,這當然是神界的手筆,畢竟妖族太擅長僞裝。
她的回答并沒有讓烏蘅多意外。
被她撿回去的第一晚,他就意識到這人和其他人都不同。
内心深層次的純粹是怎麼都演不出來的。
清真門起了這麼個名字,又出了這樣一個人,甚至這個人能夠跨過長老,越過一衆師兄師姐,成為新任掌門,很難讓人不猜測其中是否有什麼深意。
更令他意外的是,整個門派,即使都以為她不學無術遊手好閑,卻沒有一個人對她繼任掌門有任何異議。
這不僅說明了林小滿有多讨人喜歡,更是“清真門”三字的最好體現。
“比武大會在明天。”林小滿活動了下腕骨,握拳打氣,“我要一雪前恥。”
烏蘅歪頭,饒有興緻地看着她。
“那你又要裝出一副懶散的樣子。”
林小滿:“裝最真的傻,偷最多的懶。”
烏蘅配合地嗤笑一聲。
她伸了個懶腰,滿眼困意:“我先睡了,明日可是場硬仗。”
說完,她已經自顧自往床邊走。
烏蘅:“……”
他背過身去的同時,屏風忽然被無形的力拉到床榻前,隔開倆人的視線。
烏蘅挑了下眉,等到她呼吸逐漸平緩,才試探地走到屏風前,探出指尖,卻被一股屏障隔開。
他哼笑一聲。
還真是演都不演了。
他又變回原身,輕松走了進去。
可當他試圖在屏障内化為人形時,又被那股無形的力強行逼了出去。
為了偷懶裝傻,這個理由放在誰身上都顯得拙劣,唯獨她說出口有幾分信服力。
烏蘅在窗前站了一夜,最後窩在窗台上睡着。
林小滿睡得早,起得也早。
她收起袖口,随手給房間設了道結界,空手去了擂台。
此時不過辰時,擂台已經圍滿了看戲的人。
木椅邊站着幾個“一身正氣”的“江湖大俠”,個個體格健碩,長着茂密的胡須。
林小滿沒看出幾人有什麼真本事,倒是挺像賭坊派來的打手,一身蠻勁。
打起來的時候也果然不出她所料,說是比武,卻更像是鬥牛。
她在台下被撅着大腚和人摔跤的大哥逗得直樂。
最後還留在台上的是個黑皮壯漢。
他也受了不少傷,額頭被撞出淤青,胳膊更是幾道牙印。
“我押對了!”
“就大哥這體格,不赢都難。”
場人清了下嗓:“看來,今日勝負已分——”
“慢着。”
一道清脆的嗓音忽然打斷他的話。
衆人紛紛循聲看過來。
林小滿飛掠至台上,和黑皮壯漢面對面站定,擡起下颔,脆聲道:“我和你打。”
場上一片唏噓。
壯漢皺眉嗤笑:“哪來的女娃娃,當這是過家家?”
林小滿歪頭:“對,我是赢家。”
壯漢粗眉一豎:“好大的口氣!”
林小滿挑釁:“你不敢?”
“激将法對我沒用,我當然不和你打。”壯漢對着台下的人招呼,“赢了你個女娃娃又不體面,但我們江湖人,向來講究出手不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