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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私人會所,不過跟陸嚴清名下的那種不一樣。
氣氛完全不同不說,場子更熱更年輕化一點,但同時也有不少人進包廂談正事。
問題是餘洋這夥人沒生意可談,他們說喝酒真就隻是喝酒。帶頭那人剛進屋便大手一揮,叫人開了幾瓶洋酒。
叽裡呱啦的酒名念了一堆,夏蘭筝一個都沒聽清。
包廂裡有20來個人,夏蘭筝坐在中間偏右的位置,此時特想大喊一句“傷風敗俗”。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親上了?到底是怎麼想的!
“筝筝,”餘洋把黃毛染綠了,在昏暗的包廂裡依舊亮得發光,“你都多久沒出來玩兒了?最近忙什麼呢?”
親嘴的那位坐直了,擦了把嘴:“人忙着工作呢,是不是啊夏少。”
夏蘭筝剛想應聲,身邊湊上來幾個人,似乎都不知道這事兒。
“忙什麼?”
“啥工作,你爸讓你進公司了?”
剛才那位又說:“什麼公司?夏少是進娛樂圈了,前幾天還上熱搜呢,你們不上網?”
一群二世祖整天泡吧蹦迪飙車,現生精彩得不行,确實不怎麼上網。
衆人一臉“啊”的表情,餘洋嘁了聲:“你沒事兒混娛樂圈幹嘛啊。”
這話帶着點瞧不上的意思,家裡的閑錢怎麼花都花不完,誰樂意幹這費力不讨好的事?
程覽剛拍電影那會兒,就被人在私底下議論。不看好的、嘲笑的,總之吐不出什麼好話。
幸虧他混出了名堂,現在倒也沒人敢招惹他。
夏蘭筝心想笑就笑吧,反正以後不跟他們玩兒了,他坐正身子說起正事:“對了餘洋,你送我的羊……”
餘洋快速往他手裡塞了杯酒,沖對面那人擠眉弄眼:“上次我們不是說給你介紹對象?喏,今天人來了。”
夏蘭筝還沒反應過來,一肌肉男被推搡着坐到他身邊。那人的塊頭特别大,看着跟楚林川差不多高,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熱氣。
“我叫石瑞,”這男的一點沒客氣,握着夏蘭筝的手給他喂酒,“夏少,認識一下?”
夏蘭筝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場面,周圍的人抱着手看好戲,他被灌了口酒,嗆咳一聲。
石瑞壯得像塊石頭,壓根推不動,于是夏蘭筝窩囊地往旁邊挪了挪。
餘洋樂了:“你不是就喜歡這款嗎,别整害羞這一套了。”
夏蘭筝連連搖頭罵道:“誰放屁說我喜歡?我是直男!”
周圍人一愣,隻當他看不上石瑞,擺擺手讓人到一邊去打牌。
餘洋心虛着,不敢離夏蘭筝太近,在他對面坐下。
夏蘭筝狠狠瞪他一眼,感覺手髒得不行,拿了瓶酒消毒。
昂貴的洋酒嘩啦啦流了一手,夏蘭筝看得牙酸,把最後幾口對嘴吹了。
他喝完酒壯了不少膽,瞅着餘洋那沒事人的樣就來氣。
砰——
手裡的瓶子摔下去發出一道悶響,可惜沒碎,在餘洋腿邊彈了彈。
夏蘭筝擦了下手:“餘洋你完了,我最讨厭别人騙我。”
餘洋讪讪一笑:“筝筝,我也是被人騙了,這可不賴我。”
夏蘭筝一聽更來氣:“你少裝,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旁邊有人拱火:“你們說羊的事吧?這我知道,這不是之前打的那個賭嗎?”
夏蘭筝眯着眼睛問:“什麼賭?”
“賭你什麼時候能發現不對呗。”那人說。
牌桌上一人探頭,接了句:“這不是看你可愛,逗你玩兒呢。”
夏蘭筝扭頭問:“你們合起夥整我?”
“這話也太嚴重了吧,”餘洋撿起酒瓶放在桌上,“就是開個玩笑,不至于。”
“對啊,開個玩笑而已 ,你這麼嚴肅可沒意思了啊。”
“我看你不也挺寶貝那羊,有什麼啊?”
夏蘭筝腦子發昏,瞄了眼酒瓶,瞅見上面的度數挺高。
看來沒談的必要了。
原主能跟這群人混在一起,多少算個人才。
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有人愛喝酒,這玩意兒一下肚,什麼鬼話都說得出來。
夏蘭筝順幾下頭發,坐那慢悠悠開口。
“傻叉。”
此話一出,包廂裡安靜不少。
“你說什麼?”餘洋撓了下綠毛。
夏蘭筝指着他的頭發,逐字逐句道:“全是傻叉,你是大傻叉。”
“噗。”
不知誰沒忍住,樂了聲。
這罵人的詞彙和語氣完全沒有殺傷力,可明眼人都知道夏蘭筝生氣了。
照理說,以往這時候早就打起來了。并且會邊打邊罵,還得有人去叫經理來攔架。
這種雞飛狗跳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
但今天沒有人動,一個都沒有。
夏蘭筝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裡,一頭黑色長卷發配上酒紅色皮椅,他漂亮得像個剛蘇醒的吸血鬼。
仿佛正在思考今晚嘗誰的血比較好。
有幾人可疑地紅了臉,看見夏蘭筝嚼了兩根薯條,給他把盤子推過去了一點。
夏蘭筝罵爽了,分神想這裡的薯條也挺好吃,不知道楚林川吃過沒有。
兩分鐘後他站起來,禮貌地開口:“我哥不讓我和傻叉玩兒,走了,以後也别叫我。”
這場景太荒謬了,以至于夏蘭筝關了包廂的門也沒人敢攔。
一夥人呆愣幾秒,夏蘭筝卻折返回來。
卷發青年邁着長腿走進包廂,昂起下巴在餘洋跟前停下。他将酒桌掃視一圈,最後選了瓶剛開沒多久的酒。
“筝筝,”餘洋下意識往沙發裡靠,連連擺手說,“這事兒是我錯了,我……”
可惜,尾音全化作“嘩啦”一聲。
夏蘭筝拎着瓶口,不知名的酒水從天而降,順着餘洋的頭頂向下淌落。
餘洋身邊的男人大罵一聲,急忙往旁邊退去。
其他人被夏蘭筝的眼神憷得一動不動,直到夏蘭筝再次消失在視野裡。
夏蘭筝出了包廂,還是沒忍住罵了聲。
他在走廊碰見個穿制服的服務生,想也沒想,拽住人說:“再開10瓶酒,算在叫餘洋的綠毛頭上。”
此話铿锵有力擲地有聲,侍應生大喜,忙不疊跑去拿酒。
夏蘭筝扶着牆緩了緩,地闆像一根跳繩,不停地左右晃動。
他喝醉了。
他想讓李平安來接,但李平安今晚跟楚林川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
夏蘭筝的意識處于混沌和清醒的邊緣,他一邊往廁所走,一邊掏手機給李平安打電話。
誰知衛生間裝修得跟維也納大廳一樣,他沒敢進,徹底在門口愣住。
耳後突然冒出一道聲音:“蘭筝?”
夏蘭筝停下了,轉頭看見張熟悉的臉,好像是陸嚴清。
摻了酒氣的薄荷味兒很不講道理地鑽進鼻翼,随後他看見一身合身的西裝。
确定了,跟前的人是陸嚴清沒錯。
“晚上好。”夏蘭筝歪了下腦袋說。
陸嚴清想問他怎麼在這,見他一臉醉态,顯然沒有問的必要。
“想上廁所?需要幫忙嗎?”
夏蘭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用。”
陸嚴清沒多說,跟在夏蘭筝後面,夏蘭筝連擡腿都費勁,他到底忍住了沒扶。
然而幾秒後,面對衛生間内部滿牆的鏡子,夏蘭筝迷路了。
他不情不願地回頭,陸嚴清果真還站在他身後。
“要不你還是幫幫我吧。”
陸嚴清抿了下嘴,上前半摟住夏蘭筝的肩,把他扶進左邊的隔間。
夏蘭筝的發尾全掃衣領裡去了,陸嚴清幫他撈起頭發,猶豫了一下:“自己能行嗎?”
夏蘭筝沒有聽清。
廁所裡冷氣開得足,很是舒服,他迷迷糊糊地靠上個什麼東西,閉上眼就想睡。
陸嚴清有些無奈,任由他靠着:“别睡,你等等,我去叫林川過來。”
然而他顯然在對牛彈琴,夏蘭筝睜開眼,很認真地問:“你要去旅遊嗎?”
陸嚴清沒聽明白,緊接着又聽他說:“不去林川,去草原怎麼樣?我一直想帶包包去吃草。”
夏蘭筝喝醉後思維相當跳躍,上一秒還在說要上廁所,下一秒轉别的地方去了。
“我問了餘洋包包是怎麼回事,你猜怎麼的?”
陸嚴清忽然就笑了:“怎麼了?”
“說逗我好玩,打了個賭看我什麼時候能發現不對,”夏蘭筝拔高音量,“他們合起夥來騙他!”
陸嚴清問:“誰?”
“他,”夏蘭筝說,“他以前是真把餘洋當朋友。”
夏蘭筝拉住陸嚴清的衣領,“噌”的一下靠近問:“你說,他們是不是一群傻叉?”
陸嚴清向後仰了仰頭,拉開點距離:“是,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叫你哥……”
夏蘭筝看清了面前的臉:“陸嚴清?”
“是我。”陸嚴清說。
夏蘭筝小聲說:“其實薄荷味比檸檬味好聞。”
什麼意思?陸嚴清又聽不懂了。
他真想把人直接扔在這,但醉鬼頂着這張臉還挺危險的。
聽夏蘭筝話裡的意思,他估計剛和朋友鬧掰。
餘洋那群人瘋起來沒有底線,那就更危險了。
還是把人交給楚林川吧,陸嚴清想着轉身要走。
身後傳來“啊”的一聲:“打成死結了。”
陸嚴清眼皮一跳,隔間的門還沒關,夏蘭筝不管不顧地撩起衣擺,開始解腰上的褲帶。
他穿了條寬松休閑褲,黑色的,襯得腰腹特别白。
陸嚴清瞥了一眼移開視線,夏蘭筝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哪裡不妥,甚至有點急了。
兩隻手一塊兒用力,松動的褲袋被徹底打成死結。
“你……”陸嚴清歎了口氣,反手拉過門闆,用身體擋在門前,“别動。”
他彎腰低頭,兩隻手從夏蘭筝腰側穿過,捏住黑色的繩子。
夏蘭筝扭了下腰:“很癢。”
陸嚴清看着那截腰在眼底晃了一下,莫名有些手抖。
右手摁住夏蘭筝的腰,語氣難得嚴肅:“聽話,别動。”
夏蘭筝支着手,手掌不停和腰上那兩隻手摩擦,兩雙手靠得很近。
他心想這人的手怎麼這麼長,似乎比他的大很多。
陸嚴清的袖子落下去一點,露出銀色腕表。
夏蘭筝看見後問:“很貴嗎?”
陸嚴清差點氣笑,合着就他一個人着急?
“不貴,你喜歡送你。”
“真的嗎,那也行。”
陸嚴清沒空接話,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
“好了嗎好了嗎好了嗎?”夏蘭筝眼巴巴地問,“我好像快不行了。”
陸嚴清皺緊了眉,剛想說他去借把剪刀,背後的門突然被人拉開。
一陣涼風猝不及防地灌入。
在夏蘭筝那句“我好急”的話音裡,楚林川的聲音緊随其後。
“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