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白手指從月光般的劍氣抽離,可劍氣主人的手動了下,劍氣又牢牢把手指纏上,順着往上。
手指上的力道,讓衛澄手上一沉,又被拉回去了。微涼如風的觸感,從指尖到纖細的指骨,再到手背、腕骨,完全拉住了。
衛澄再也按耐不住,兇道:“松開!”
他的視覺,聽覺被剝奪,不知道自己的嗓音高了點,平地一聲喝,但又因為格外甜軟,罵人都跟撒嬌似的,引得還沒從【失落之地】人回頭。
然而看到那道純白的身影,又紛紛畏懼地轉回頭。
“為什麼我不能照顧?”鐘邀月眉頭輕蹙,嗓音裡有一絲委屈。
衛澄一噎。
鐘邀月還委屈上了。
他還沒委屈呢。
就扶了一下,結果視覺、聽覺被封閉了!
不待衛澄說什麼,鐘邀月繼續道:“于公,我離你太近了,不小心碰到你,這才讓你失去感官,是我的過錯。于私,你是陸醒刃的舍友,我是他的朋友,我幫他照顧你是應該的。”
衛澄怒氣一頓。
鐘邀月說的時候,他有一瞬心動,還真想讓鐘邀月彌補,來照顧他。他到時候還能悄悄報複一下,讓鐘邀月跑腿去給他買個奶茶什麼的。
至于幫忙照顧舍友,衛澄隻想說,還幫忙照顧舍友,人還怪好的嘞……個爪爪。
他和陸醒刃一點都不熟。
不必。
不用。
他可不要挨着主角,越遠越好,剛才鐘邀月突然試探,他還記得。
在鐘邀月身邊,還得時刻提防着,那可太累了。
“不要。”衛澄再次冷冷道。
他很氣惱,嘴巴不高興地抿着,一副鐘邀月欠了他好多錢的樣子。
看起來有點惡劣的态度,男人卻絲毫沒惱怒,看了眼傳送陣那邊,垂下銀白的眼睫,輕聲哄着:“照顧的事一會兒說。傳送陣馬上要關閉了,先帶你出去好不好?”
衛澄一愣,抿着唇,點點頭。
“我抱你?”
衛澄想也不想拒絕:“不用。”
于是他被劍氣牽住手腕,還能感受到劍氣護在他腰側,帶着他往前走。
衛澄走得磕磕絆絆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沒辦法,他暫時失去視覺、聽覺,這種黑暗、寂靜,都是讓他無措和害怕的,這種抹黑走路,對他而言每一步都和走在懸崖邊上一樣。
最重要的一點。
他沒有“眼睛”“耳朵”,鐘邀月是他的“眼睛”“耳朵”,可他根本不信任鐘邀月。
一個人不信任他的“眼睛”“耳朵”,怎麼能走路?
他會懷疑鐘邀月帶他的方向,下意識抗拒。
衛澄也察覺問題了。
太慢了。
真的太慢了。
而且,看不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距離傳送陣多遠。他隻知道自己挑了一個邊緣的位置,距離傳送陣并不近。
慢吞吞的,和烏龜的沒什麼兩樣。
而且剛才氣急之下,沒顧上鐘邀月身上的威壓,現在走路成了問題,沒了氣惱,那種森然威壓悄然籠罩過來。
似是無形間,無比緊密壓下來,悄然剝奪衛澄身邊空氣。
哪怕衛澄不想,本能也讓他想遠離鐘邀月。
這麼慢吞吞走下去,代表衛澄還要一直忍受着威壓。
倒不是鐘邀月有意,而是他用了劍法,頭發眼眸都變白,劍法的影響還未消散下去。
衛澄咬了下唇,有點後悔了。
早知道……
早知道他就答應下來了,不會和現在似的這麼磨人,漫長的沒有盡頭一樣。
可,可他剛剛,拒絕的那麼幹脆,現在衛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
太難了呀。
衛澄小臉都要皺成一團,郁悶死了。
不行……
不這麼磨蹭下去了!
他要主動出擊!
“鐘邀月……”
有求于人,嗓音都軟了幾分,簡直和楓色的蜜糖一樣。
不待他說出口,鐘邀月的聲音響起,一點都沒被他拒絕的惱怒,依然溫聲:“這麼走有些慢,我抱你好嗎?”
剛才他拒絕了鐘邀月,現在鐘邀月主動提出來,衛澄不要太開心。
他嗯了一聲,嘴角忍不住翹了下:“好哦。”
說完,乖乖伸出手,等着人把他抱起來。
沒讓他等,下一瞬,肩膀被環住,腿也一輕,一下被抱起來。衛澄摸索着,碰到微涼的劍氣,劍氣牽着他的手,讓他抱住男人肩膀。
身體懸空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抱緊了些。
那種威壓壓在肩頭,危機感無時不在,加上身體懸空,他的身體格外緊繃。
鐘邀月抱得很穩,哪怕衛澄悄悄動了下,發覺似乎他怎麼動都沒關系。于是他在鐘邀月懷裡,調整姿勢,讓自己舒服一點。
逐漸熟悉這個懷抱,身體也放松一點。
一步,兩步……
衛澄在心裡憑感覺數着。
剛才面對四級喪屍,他情緒起伏太激烈,又一路奔跑。緊張過去,竟然有困意上湧。
威壓是很可怕,可架不住,衛澄知道躲不開,生出一點躺平的心思。
威壓籠罩着,時刻提醒衛澄,衛澄在警醒和困倦之間來回橫跳。
睡……
不能睡……
困啊……
你忘了被誰抱着嗎!
太困了,又熟悉了這個懷抱。衛澄在臂彎裡,悉悉索索調整姿勢,往鐘邀月的方向偏了偏,一雙長腿也屈起了點。
衛澄迷迷糊糊的,被放到車上系好安全帶時,下意識還抓了一下。
隻抓住一縷劍氣。
哪怕抓住的是虛無缥缈的劍氣,劍氣的主人也停下來了,對他道:“睡吧,送你回宿舍。”
聽到這個回答,衛澄放下心,意識也沉下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衛澄感覺有些餓,眨巴下眼,從沉睡中醒來。
他忍不住打個哈欠,心想宿舍怎麼這麼黑啊……
這是在哪兒來着?
衛澄在枕頭旁摸索,那通常是他放手機的位置。
還沒摸到,手腕被微涼的什麼裹住,然後手機,也被交到他手上。
衛澄本來有些困,這麼一碰,一下反應過來。
想起來了!
他意外碰到鐘邀月,視覺聽覺被封了,憑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判斷,他的視覺和聽覺還被封着。
拿到手機,衛澄一掙,擺脫纏在手腕上的劍氣。
他也想起來,半睡半醒間,鐘邀月說,送他回宿舍。
那他現在是在宿舍。
感官還沒恢複,衛澄想了想,把手機用指紋解鎖遞過去,說:“幫我給通訊錄名叫‘墨卿’的人打個電話可以嗎,我讓他來照顧我。”
鐘邀月說要照顧他,他不情不願,說起名叫墨卿的,反而很放下心來,有種極為自然的熟稔,也不怎麼客氣,仿佛他的事,就是墨卿的事。
衛澄看不到,又一直睡着,當然不知道,鐘邀月一直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月光般的劍氣,悄然隐匿在床鋪周圍,以便第一時間,可以提供幫助。
衛澄也不會想到,鐘邀月坐在椅子上。
因為宿舍是上床下桌,衛澄在上鋪,他以為陸醒刃不在,鐘邀月在陸醒刃床位睡的。修仙之人五感敏銳,他醒來弄出的動靜,把鐘邀月吵醒了。
實際上,那把椅子是浮空的。
細密的銀白眼睫微擡,男人同樣銀白的眼眸,視線定在床上的人身上。
男人一貫溫和的眉眼,在滿室暗色中,竟然顯得不分明起來。
衛澄對兩人的态度差别,實在太明顯了,想忽視都難。
薄唇輕輕勾起,眼眸微彎,出口的話還是柔和的,可眼眸同月光一樣清冷。
“不太行。”男人溫聲說,“已經十一點半了,學校大門關了。”
“十一點半?”漂亮,卻無神的眼眸微睜。
“嗯。”鐘邀月輕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