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保持着握着筷子的姿勢僵硬在原地,霍心想了想,從大太太手中取過筷子擱在桌上,扶着她起身,同時對衆人說道:“大太太用完膳了,先行回屋。”
說完,她也不顧衆人作何反應,扶着大太太直接回到卧室,緊接着去後廚吩咐廚房單做幾道菜送來大太太屋裡。
等菜端進屋之後,她又重新伺候大太太單獨用膳。
“綠竹,你很聰明。”大太太坐下之後說道,“席間的事你怎麼看?”
霍心一邊布菜一邊回答道:“若三太太當真病了,那是她可憐。若沒有病卻裝病,是她驕縱。老爺不顧您的面子去陪她,是老爺偏心。”
大太太吃了一口青菜,繼續問道:“若老爺偏心,又當如何?”
霍心盛了一碗熱湯,放在大太太手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後宅之事理當由主母管理。”
大太太看着她說道:“綠竹,你是如何懂得這些道理的?”
霍心規規矩矩答道:“小人出身不好,但懂禮數,知道應該如何做人。”
大太太又問道:“若主母失權,又當如何?”
霍心說:“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
大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好了,綠竹,剩下的菜你吃吧。”
霍心用食盒提着大太太賞的菜回到自己房間,一邊吃飯一邊想起往事。
父親同母親感情很好,但也不妨礙他娶了一房妾室。娶妾之事事先得到了母親的同意,人選也是母親從幾個候選人裡親自挑出來的,柳疏影的樣貌出衆,其餘條件都一般,連書也讀得不多。起初,柳疏影還存了跟母親鬥一鬥的心思,似乎覺得自己可以擡平妻,或是把母親趕下主母的位置,但母親在娘家時家風極嚴,從小耳濡目染,調教一個妾室不在話下,沒多久柳疏影就安分下來,不再鬧事。
柳疏影生得美,生出的兒子和女兒也長相出衆,這就使霍蘭月倒了黴被留在青樓……霍心連忙收回思緒,想着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問題。
“綠竹。”
霍心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她的新名字,她回過頭,看見松墨從門外走進來。
“松墨姐姐。”她喚道。“你找我有事嗎?”
松墨走到她面前,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這是我從三太太的廚房偷來的,是大夫給她開的藥,你能不能拿出去查查這藥是否當真是治腸胃不适的藥?”
霍心愣了一下,随即接過藥包,答應下來:“好,我出去找個别的大夫問問。”
她猶豫片刻,問道:“松墨姐姐,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等我領到月銀就還給你。”
松墨也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掏出一點碎銀子遞給她:“你先拿着用吧。”
“謝謝松墨姐姐,我這就出門去。”霍心站起身,揣着藥包和銀子出門。
看門的小厮沒有攔她,她光明正大地走出了賈府,自由地行走在街道上。這一瞬間她想了很多,她想去找霍蘭月,帶上她馬上逃跑,手裡這點錢可以供他們吃喝,直到找到一個落腳點安頓下來。
可是,首先她不能保證自己今天就能救出霍蘭月,其次她想到了大太太疲憊憂愁的眼神,最後想到了松墨的信任。母親從前常對她說,君子之諾重千鈞,難道她真要做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嗎?
最終,她拿着藥包走進了一家藥鋪,讓店裡的大夫仔細查驗了每一味藥材。在回賈府前,她還用松墨給的銀子買了一把短匕首,貼身藏在衣服裡。
她回到賈府,走進後宅,來到大太太的屋子裡,靜靜站在門口等待大太太午睡醒來。
在大太太醒來後,她認真伺候大太太洗漱更衣,直到大太太在妝台前坐下,她才掏出藥包。
她對大太太回禀道:“這包藥不是治腸胃不适的藥,隻是一些安神助眠的藥。”
大太太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她是在裝病。”
霍心站在一旁沒有作聲。
大太太繼而說道:“我要将此事告訴老爺。”
霍心這才開口說道:“大太太,您覺得老爺當真不知情嗎?”
大太太沉默了片刻,問道:“那就這樣不管了嗎?”
霍心輕聲說道:“裝病的人,讓她真的生病她就不敢再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