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原去昆侖,路途遙遠,困難重重。盤纏還不是最要緊的問題,問題是一個十歲的女孩如何能平安抵達。霍心換上了男裝,自行剪短長發紮成單馬尾,臉上又用煤灰塗黑,出行盡量雇馬車走大道,至西北境内時尚且平安無事。
“你一個小孩子,要去昆侖山?”客棧的掌櫃斜着眼打量霍心。“你可知那裡人迹罕至,又有猛獸出沒?山上還長年積雪不化,若昆侖派不收你,你又該如何活下去?”
霍心正在啃饅頭,聽到他的話想了想,壓低嗓音說道:“我已經來到此處,絕不會半途而廢,無論如何我都會上山。”
掌櫃歎口氣說道:“想當昆侖派弟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昆侖派一年會招收一次弟子,需要通過入門考試,有資質才會被錄用。”
霍心忙問:“入門考試在什麼時候?”
掌櫃掐指算算時間,說道:“大約半個月之後,你現在日夜兼程趕過去還來得及。”
“我即刻動身,掌櫃,給我備一匹好馬!”霍心起身打包幹糧和水囊。
掌櫃似乎也被她的氣勢所感染,大聲說道:“小家夥,祝你成功!”
最後這一段路,霍心必須得自己騎馬前往。等到了山腳,騎馬也上不去的時候,她隻能步行。做好準備之後,她沒有思前顧後,隻是徑直向昆侖山方向奔馳。
到了這邊關苦寒之地,連劫匪都活不下去了,是以一路上平安無事。夜晚她幕天席地,裹着披風睡在樹下,夢裡是一家人圍在火爐邊煮茶的景象。
在視線所及能看到昆侖山的範圍時,她在當地找了一名向導。據向導所言,昆侖派會派遣自己的外門弟子下山采購物資,除卻入門考試的時間,鮮少有外人上山。如今正式考試前一日,當地人紛紛做起了向導的行當,他這一行就不止帶霍心一個人上山。
霍心看着他身邊的幾個人,穿着打扮都像本地人,無一例外都是十幾歲的年輕男孩子,各自懷揣一把劍,望着昆侖山山巅的方向一臉憧憬。
他們同霍心打招呼:“看你打扮,是外地人?”
霍心壓低聲音說道:“我是中原人。”
他們并不感到驚奇,霍心猜測前來參加考試的人或許全國各地都有。向導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衆人裹緊了披風和毛氈帽,有經驗的人甚至備了登山杖。
霍心握緊懷中的劍,這把普通的鐵劍是她在路上買的,比父親送給她的那把差遠了。父親送的那把劍現在在哪裡呢?或許已經被充公了。
他們登上昆侖山。這是一座巨大的雪山,連綿數百裡,山上多奇峰峻巒,山門的位置位于第一座山峰,名為登臨峰,為登高臨天下之意。
到了半山腰,已有人萌生退意。山上寒風嗖嗖,陰冷入骨,令人不敢假想每日生活在山上是何模樣。向導為想要離開的人指了下山的路,那人辭别衆人,沿原路返回。此人一走,整支隊伍的士氣頓時低落下去,唯有霍心不言不語,目視前方繼續向上攀登。
等到了山門口,隻剩下霍心和另一名少年準備繼續參加入門考試。向導向兩人告辭,并祝他們得償所願。
“這一路走來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了,接下來就要成為對手了。”少年說道。“我叫嶽岐。”
“霍心。”霍心恢複了自己的本來音色,對他禮貌地說道。
嶽岐挑了挑眉,似乎對她是一個女孩的身份有些意外。緊接着兩人邁入山門,前往考試的場地。
考官由内門弟子擔任,應試者不分性别年齡,考試内容一緻,分為文試與武試。
文試在室内舉行,一人一張桌子一張試卷一支筆,席地而坐答卷上交即可。霍心展開卷子看了試題,考的是對道德經的闡釋。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根深固柢,長生久視之道。”(注1)
霍心提筆答道:思慮靜,故德不去。孔竅虛,則和氣日入。人能愛精氣,則可以有身,由是而推,能愛民物則可以有國,此天下國家之本在身也。(注2)
交卷之後,她立即前往武試的場地。武試在後山舉行,考官事先告知後山有猛獸,過關條件為獵得任意一隻獵物即可。聽完考官的話後,霍心握緊劍,邁步進入後山。
她留意到後山已有一部分前來參加武試的人,并且有人聚衆結成了隊伍一同狩獵。她并沒有與人結隊的想法,她的行事風格一向是靠自己。
一路走來,莫說獵物,連普通的飛鳥都沒見到幾隻。蓋因此處氣候嚴寒,普通鳥獸難以生存所緻。霍心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因為她無法承擔受傷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