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霍海及其被流放的一衆親眷被皇帝赦免召回京城。霍府已經另作他用,皇帝便賞賜了一間宅邸供霍家人居住。
又一個月後,私鹽案重審完畢,霍海恢複清白之身。皇帝有意讓霍海官複原職,但被霍海辭謝,最後依照他本人意願賞賜從七品閑職。
與此同時,科舉放榜。姬蘭芝高中探花,正在京中炙手可熱,姬府往來之人絡繹不絕。
這一日,霍海在家中低調舉行宴會,在場衆人皆為霍家姬家親眷,霍心同兩個哥哥忙前忙後一同料理。
“大哥、二哥,你們都太瘦了,待會要多吃點。”霍心一面盯着廚娘做飯一面說道。
霍文霍武對視一眼都笑起來,與胞妹分别四年的生疏消弭于無形。他們在清遠沒什麼好的吃食,所以都長得極為清瘦,是該好好補補身體了。
宴席間,霍家所有的孩子都在座。霍昱在姬家的田莊上養了幾個月,不僅膚色白了些,人也沉穩多了,他甚至對霍海喊了一聲“爹”。
在場隻有一個人覺得自己與喜悅的衆人格格不入,那便是姬蘭芝。姬蘭芝熟稔地應付着恭祝他高中的親眷們,面上卻全無半分喜色。
霍海有意多同姬蘭芝多說幾句話,當下便在飯桌上問起他的婚事來。這樁婚事是全京城的人都關注的婚事,在場衆人也好奇地望向他。
姬蘭芝說道:“不瞞伯父,陛下已為我安排尚清河公主。”
此言一出,滿座竊竊私語,當下便有人恭賀起他來,言下之意莫過于恭祝他不日即可成為皇親國戚。
唯有姬蘭芝本人對這件事并不感到高興,但他強顔歡笑着同人交談,偶爾喝幾杯悶酒。
霍心則真心實意為這位表哥感到高興,在她看來當驸馬沒什麼不好的,以皇帝的相貌,身為皇帝胞妹的清河公主必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更何況這是皇帝出面主婚,足以見公主之受寵程度。
飯後,霍心被母親叫到卧房談話。
姬芸語重心長地說道:“今次你同陛下交換條件救我們回來之事實在冒險,今後萬不可再做。”
霍心并沒有出聲答應,隻是點點頭。
姬芸又道:“你已到及笄之年,我會為你相看婚事,不求你嫁入高門,隻挑個家裡關系簡單的青年才俊即可。”
霍心立刻拒絕道:“請母親不要這麼做,我還有昆侖派要務在身,眼下并不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姬芸問道:“昆侖派的事怎麼比得上你自己的終身大事重要?且當年去昆侖派隻是權宜之計,眼下我們一家人重新在京城紮根,你大可不必再做昆侖派弟子。”
霍心不願将自己要做的事說出來讓母親擔心,便将時淩淵搬出來說道:“師尊撫養我數年,如今派我下山執行任務,我既然已經答應,就必須先将此事完成再談其它。”
姬芸想了想,終究還是同意了:“既然如此,你便先将此事完成。隻是你要切記,切不可再以身犯險。”
霍心說道:“多謝母親成全,女兒會記得的。”
賜婚的旨意不日便送到了姬府。姬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連剛被姬蘭芝接來京城的姬父姬母也為他感到高興。成婚當天,姬蘭芝身着大紅色婚服,騎馬打朱雀大街走過,滿街都是年輕女子們投向他的鮮花。
新婚之夜,姬蘭芝喝多了幾杯。等他坐在床前掀開新婦的蓋頭時,他已經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了,隻依稀感覺是個面容姣好的女子。
他喃喃自語,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霍心。”
清河公主林霖不喜不悲,隻是平靜地扶他躺下。這是她主動向身為皇帝的親哥哥争取來的丈夫,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讓他愛上自己。
翌日,清河公主攜姬蘭芝拜訪霍府,指名要見霍心。她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迷惑她新婚丈夫的心智,見過之後她才知道如何同她鬥一鬥。
不料,霍海告訴她自己的女兒已于幾日前離開京城,準備回昆侖派複命。
清河公主松了一口氣,又感到一絲茫然——她并不知道霍心身為昆侖派弟子。
她好奇地問霍海:“昆侖派弟子可否嫁娶?”
霍海搖頭:“回禀公主,微臣不知。”
姬蘭芝則悄悄地伸過手去,拽了拽她的衣袖,似乎在暗示她适可而止。
事實上,霍心此刻還在京城郊外徘徊,因為星宿派拒絕讓她入内見周星流。她已經有數月不曾見過周星流,也無從得知對方的近況,但從星宿派弟子的阻攔來看,大師兄确實就在山中無疑。
眼下她得了狐妖的内丹,黑龍卻又不見蹤迹,她覺得是時候同大師兄回昆侖派一趟,聽聽師尊時淩淵的指示。
正當她打算強攻進去之時,一頂軟轎自山上擡下來,轎上赫然乘坐着周星流。霍心見他下轎腳步虛浮,身形較之數月前更顯瘦削,整個人單薄得好似一張紙,衣袍被風吹得飄拂起來。
她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周星流,關切地問道:“大師兄!你沒事吧?你可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