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副總監最近改行當甜品品鑒師了？” 她踩着高跟鞋走近，鞋跟叩擊地面的聲音像精準的鼓點，“要論挑刺，不如先看看你上周那個方案裡，被甲方退回三次的動線設計？” 她站到夏之煥身邊，指尖不經意間掃過對方發頂，“有些人總愛用‘嚴謹’當遮羞布，掩蓋自己想象力貧瘠的事實。”
鄭凱的鋼筆在指尖停住，嘴角的笑意僵住：“李總監這護犢子的架勢 ——”
“護犢子？” 李莎突然笑了，伸手攬住夏之煥的肩膀，這個動作自然得讓人心顫，“我隻是看不慣外行對專業指手畫腳。” 她抽出夏之煥懷裡的設計圖，修長的手指劃過複雜的結構線條，“這裡用的新型碳纖維材料，抗壓強度是傳統鋼材的三倍，鄭副總監要是看不懂，我可以借你初中物理課本。”
會議室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投影儀風扇轉動的聲音。夏之煥仰頭看着李莎下颌優美的線條，聞到她身上混着咖啡香的雪松香。對方垂眸看她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輕聲說：“繼續講你的設計，有人敢打斷，我幫你怼回去。”
鄭凱扯了扯領帶，嘟囔着坐回座位。李莎卻拉過把椅子在夏之煥身邊坐下，從公文包裡掏出杯溫好的拿鐵推過來，壓低聲音：“别理他，你的設計就該像星星一樣，想怎麼發光都可以。” 她指尖劃過圖紙上夏之煥畫的流星軌迹，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輕輕勾了勾夏之煥的小拇指。
突如其來的離别
三個月前的那個午後，李莎還笑着遞給夏之煥一杯冰拿鐵，說順路買的。此刻，景城青年設計院的落地窗外，梧桐樹的葉子都黃透了，秋風卷着枯葉拍打着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夏之煥捏着手裡的調令，紙張邊緣磨得她指尖生疼，上面「上海分公司執行總監」的字樣刺得眼睛發酸。
“夏夏，來開最後一次項目會。” 李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依舊沉穩好聽。夏之煥回頭，看見她穿着那件常穿的黑色西裝，隻是領口的珍珠袖扣輕輕晃動，似乎洩露了主人不平靜的心情。她的鬓角不知何時添了幾根白發，在日光燈下泛着微光 —— 都是這陣子熬夜改圖落下的。
會議室的投影儀亮起，夏之煥愣住了。屏幕上是她們共同負責的「雲端藝術館」設計圖，原本隻有大緻輪廓的草圖，如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種數據和批注。她一眼就認出李莎的筆迹，在她畫的星空穹頂旁，寫着 “此處需加強結構支撐，保留夏夏的設計理念”；在旋轉樓梯的位置，批注着 “按夏夏之前提的方案優化”。
“怎麼把我的天馬行空都變成嚴謹的圖紙了？” 夏之煥努力笑着，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顫。記憶突然翻湧，那些加班的夜晚，辦公室裡隻有她們兩盞台燈亮着。她畫設計稿，李莎做數據測算，偶爾擡頭對視，李莎就會推來一塊巧克力，說 “補充點靈感能量”。
李莎摘下眼鏡，輕輕擦拭鏡片，這個動作夏之煥見過無數次，可這次她分明看到對方睫毛上閃着光。“你讓我知道，設計不隻是數據和規範。” 她走到屏幕前，指尖輕輕撫過夏之煥畫的星空，“就像你堅持在消防通道做旋轉星雲，我當初覺得太冒險，現在卻覺得，那是整個設計最動人的地方。”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枯葉撲簌簌地往下落。夏之煥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喉嚨卻像被堵住了。李莎把調令折好，塞進她口袋，動作自然又親昵，仿佛隻是日常的玩笑：“總公司想要标準化的管理，可這裡更需要你這樣有靈氣的設計師。” 她轉身離開時，長發掃過夏之煥的手背，帶着熟悉的雪松香，“項目做完了，記得給我發照片。”
夏之煥追出去時，隻看到消防通道的窗台上，一張被風吹得微微卷起的便簽。她伸手拿起來，上面是李莎剛勁的字迹：“夏夏，以後沒有我盯着改圖，也不許偷懶。” 字迹最後有點暈染，像是被水浸過。窗外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把這行字也染成了暖色調，卻暖不熱夏之煥突然發涼的心。
月台與未寄的信
深秋的雨絲斜斜掠過車站玻璃穹頂，在李莎的黑色行李箱上暈開細密的水痕。夏之煥的薄荷色圍巾被風掀起一角，輕輕掃過李莎冰涼的手背，像某種無聲的挽留。
“到上海記得給我發消息。” 夏之煥踮腳替她整理被雨水打濕的劉海，指尖觸到對方耳後那顆熟悉的小痣，“你這人一忙起來就不吃早飯，再這樣小心胃潰瘍複發。”
李莎輕笑出聲，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她伸手擦掉夏之煥睫毛上的雨珠，動作自然得仿佛過去無數次在設計院替她擦掉圖紙上的咖啡漬：“知道了，小管家婆。倒是你，别總為了趕方案通宵，我遠程查崗的。”
發車提示音突然響起，驚得夏之煥眼眶發燙。她撲進李莎懷裡，聞到熟悉的雪松香混着雨水的味道，聽見對方強裝鎮定的心跳聲。“其實你爸媽一定很舍不得吧...” 她悶聲說，“一個人在異鄉，要照顧好自己。”
李莎的手臂驟然收緊，下巴輕輕抵在她發頂：“我可是冷面女總監，哪有那麼脆弱？” 她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倒是你，要是鄭曉芸再拿奇怪方案氣你，記得給我打電話，我隔着屏幕都能怼哭她。”
人群開始朝檢票口湧動，行李箱滾輪的聲響嘈雜刺耳。夏之煥後退半步，看着李莎把登機牌塞進風衣口袋，忽然發現她鬓角的白發比上次見面又多了幾根 —— 那是她們一起改圖熬出的歲月痕迹。
“再見啦。” 李莎舉起手，無名指上的鉑金尾戒在雨幕中閃了一下，像是某種隐秘的約定。她轉身時，黑色風衣的下擺掃過夏之煥的指尖，留下轉瞬即逝的溫度。
夏之煥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黑色身影消失在閘機後。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穿透雲層，在月台地磚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她摸出兜裡被攥皺的紙條，那是今早李莎偷偷塞進她包裡的：「等雲端藝術館落成，我們要在星空穹頂下喝到天亮。」
遠處傳來火車鳴笛，驚起一群白鴿。夏之煥對着天空揮了揮手，忽然想起李莎說過的話：“真正重要的人，就算隔着山海，也會在同一片星空下并肩前行。” 風卷起她的圍巾，在空中劃出一道溫柔的弧線，像她們未完待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