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宥儀沒和梁知韫糾纏下去。
她彎腰将手中的藥放下,什麼都沒說,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這天夜裡,她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舊夢——
昏天地暗的雨季,見不到太陽的蹤迹,京州像是一塊怎麼都擰不幹的毛巾,濕哒哒地滴着水,濺起青草的香氣和泥土的腥臭,缥缈在空氣中。
她又回到了十八歲,高考結束後,那個虛妄的七月,那個暴雨的深夜。
那是她和梁知韫第一次外出約會,從遊樂園出來後沒回梁家老宅,而是去了他在大學附近置辦的那套公寓樓。
她沒有困意,梁知韫找了一部國外的老片子,将她拽到沙發上坐下,關掉屋内碩大明亮的水晶燈,隻留下一盞橘色的落地燈,柔柔淡淡地落在他們身側。
電影不是什麼好片子,劇情乏味,演技一般,但風情蕩漾的場面很多。
陳宥儀靠在梁知韫的臂彎裡,看了沒多久就臉熱心慌,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而為之,偏過頭羞赧質問:“那麼多電影,你幹嘛非要看這個?”
梁知韫低眸對上她有點埋怨的目光,俯低脖頸碰了碰她的額頭,溫磁的聲音蕩漾出缱绻輕慢的笑:“我随便挑的,哪知道是這種類型。”
陳宥儀滿眼不信。
梁知韫望着她水亮如懸珠的眼睛,聲音一貫低懶舒緩:“你覺得我是故意的?”
陳宥儀昂昂下巴:“不然呢?”
梁知韫微微彎起的唇角挑出更張揚的弧度:“我有這麼下流?”
她點頭:“嗯。”
“這算下流,那這個呢?”問着話,梁知韫伸手掐高她的下巴,蠻橫霸道地吻了下去。
“唔……”陳宥儀想說的話被瞬間堵了回去,她赫然瞪眼,視野裡,近在咫尺的是梁知韫如鴉羽般低垂的睫毛。
他柔柔地碾摩着她的唇,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知何時滑到了她頸側,滾燙的掌心一點點貼上她滲着香氣的皮膚,指尖貪戀地刮蹭着她耳垂,撩撥的那樣漫不經心。
陳宥儀被他驚人的體溫燙到,下意識縮了下肩膀。
梁知韫察覺到,掀起眼皮,饒有興味地望了她一眼。
目光相交,她神情稍怔。
落地的玻璃窗外,雨絲斜飛,留下水痕。
下一秒,一隻能夠遮天蔽日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視線徹底黑了下去。
陳宥儀看不清,那顆怦然躍動的心更加瘋狂,感官也在寂靜中越來越被放大。
絲絲縷縷的電流在她的脊背上胡亂遊走,她渾身發麻,失去所有本能反應,就這樣身體僵直着,被動地接受起梁知韫這個突如其來、正在往更深處探索的吻。
舌尖的熱悄無聲息地鑽進心裡,濕漉又綿密。
那場不怎麼好看的電影還在播,戲裡戲外,兩對主人公們黏膩粗重的呼吸聲逐漸融為一體,分不清誰更濃烈,更緊迫。
被他氣息侵占着的陳宥儀愈發頭暈,她皺着眉,卻沒覺得這種瀕臨窒息的感覺難以忍受,反倒從中捕捉到一絲異樣的、不該存在的快感。
天旋地轉間,她不知怎麼被梁知韫撈進懷裡,坐在了他腿上。
回蕩在客廳黏膩的吻聲忽地暫停,電視裡動情的聲音,成了此刻點綴他們的背景音。
“宥儀。”梁知韫抵着她的額頭低聲喘息,抓起她的手腕,讓她環住自己的脖頸,将兩人上半身貼近,“試着對我再主動一點。”
“主動……什麼?”陳宥儀看着他被欲色覆蓋的眼睛,呼吸越來越緊促。
“吻我。”梁知韫啞聲回答,攬在她後腰的那雙手臂一點點收緊,撲出去的溫熱氣息帶着冷杉的木質香氣,如霧般将她包裹。
“我們現在不就是在……”陳宥儀斂聲屏氣,一雙小巧飽滿的耳垂紅的像是兩顆血珠,整個人羞怯到恨不得蜷起來,根本沒辦法把接吻兩個字說出口。
“這是我主動的,不算。”梁知韫伸手将她臉側的發絲别到她耳後,目光始終落在她水盈飽滿的唇,明明意猶未盡,卻強忍着橫沖直撞的欲望,繼續低聲引誘她,“為我主動一次吧,宥儀。”
“讓我嘗嘗由你主導的吻,會不會更甜一些。”說着話時,梁知韫的指尖有意無意地蹭過她的耳廓。
陳宥儀的體溫徹底燒了起來。
绯紅的晚霞在她雪白的臉頰上作畫,留下一道紮眼又難以磨滅的痕迹,豔色芳華。
她咬着唇,羞恥心爆棚,不看他,也不對他的請求做出回答。
梁知韫不着急,一邊打量她豔如桃李的臉龐,一邊不緊不慢地撩撥她,仿佛今日必須要她主動一回才肯罷休。
但他沒想她比他還能忍,明明睫毛都在顫抖,卻怎麼都不肯低頭。
“宥儀。”梁知韫有些忍不住了,側頭貼上她的耳畔厮磨,繼續低聲誘哄,“你現在親我一口,我就算死了也值了。”
聞言,陳宥儀像是被觸到了逆鱗那般,突然皺起眉頭,将人一把推開:“你胡說什麼!”
梁知韫錯愕又茫然:“怎麼了?”
陳宥儀神情凝重:“你知不知道,人講話是要避谶的?”
梁知韫望着她,恍然大悟地眯了眯眼睛,輕不可聞地笑了聲。
“怎麼,不舍得我死?”他揚着眉梢調笑,看向她的眼睛含着數不盡的春風,那般朦胧,那般溫柔。
“誰舍不得你死!”陳宥儀擡聲反駁,臉上卻顯露出被戳中心思的窘迫。
“那就是舍得我死咯?”梁知韫撇撇唇,扮出來一副委屈樣。
“梁知韫!”陳宥儀眉頭又一次皺緊,沒好氣地舉拳朝他肩胛骨砸去。
“叫哥哥。”梁知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拽進懷裡,沒等她再開口,寬大的手掌摁住她的後腦,再次吻了上去。
他從不讓她叫哥哥,除了這種時刻。
風急雨驟,屋内屋外都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