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宥儀出了病房後,謝雨靈卻一直沒開口表明拉她出來到底是有什麼事,隻是一個勁的和她吐槽,梁知韫這個人有多麼無趣,沒勁。
陳宥儀默默聽着,不知怎麼搭腔,也對謝雨靈一直挽着她胳膊的行為,有些不太自在。
一直到進了電梯,隻有她們兩人時,陳宥儀實在忍不住了:“謝小姐。”
“嗯?”謝雨靈偏過頭看她。
“你這樣抱着我,有點熱。”陳宥儀緩慢地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裡抽出來。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謝雨靈意識到自己行為有些太過于親昵,往旁退了一步,和陳宥儀拉開了一些距離,“真是抱歉,我這人就這樣,太自來熟了。”
“沒關系,你這樣的性格,很好。”陳宥儀輕輕柔柔地笑了下,将話引入正題,“對了,謝小姐。”
“你叫我出來,是有什麼事要和我商量?”
“我本來是想發微信問你的,但沒想到今天直接在這兒碰上你了,索性最直接當面說了。”謝雨靈側身面向陳宥儀,眼底的笑愈發真誠,語氣卻變得小心起來,“我能請你……幫我設計一套首飾嗎?”
設計首飾?
陳宥儀神情閃過一絲意外。
謝雨靈繼續道:“下個月我媽過生日,我想送她一份禮物。她這個人特别挑剔,隻喜歡小衆獨特不會撞款的東西。她之前在網上關注到了你的工作室,一直特别喜歡,你那套叫“流螢”的作品,她沒搶到,難過好幾天,最後好不容易才從别的買家手裡收了過來,這才沒在家和我爸鬧脾氣。”
“這次她生日,我本來是想等你工作室上新搶一套送她,但看你一直沒更新,就隻能厚着臉皮來麻煩你了。”說到這兒,謝雨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隻是轉念又想到最重要的一點還沒說,連忙收攏唇角,補充道,“當然!這肯定是有償的,你開多少價都行!”
“隻要趕在下個月二十号之前,能設計出來就好。”說完,謝雨靈滿眼期待地眨了眨眼睛。
“我可以幫你設計。”得知緣由,陳宥儀一口答應,隻是轉念,又想起了一件要緊事,“隻是,我手邊沒有鍛造用的工具……”
“你隻需要幫我出一套設計圖就好,至于需要什麼材料,你給我個清單我來采買,後面等你了設計圖,我直接找人按你的圖去制作。”
“好。”陳宥儀點頭應聲,将這事接了下來,隻是并不打算收費,“報酬,就不用了。”
“那怎麼行!”謝雨靈連忙道。
“沒關系的。”陳宥儀輕輕柔柔地笑着。
“怎麼能沒關系的。”謝雨靈知道珠寶設計費神費心,“這個報酬,我是一定要給你的。”
“真不用。”陳宥儀再次拒絕。
結果兩人就這個話題,你來我往,推來推去了好幾次。
最後出了電梯,走出醫院後門,謝雨靈先敗下陣:“那我請你吃飯,總可以吧?”
陳宥儀被她的執着逗樂,正想開口說話,謝雨靈卻立馬打斷了她:“不許說不用!”
陳宥儀沒辦法,如她所願地松了口:“好,那你請我吃飯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謝雨靈心滿意足,戴上一直拿在手裡的墨鏡,昂頭撥了撥額角卷起的發絲,呼了口氣出去,“等我忙完最近的拍攝,挑個好地方,給你發消息。”
“好。”陳宥儀說。
“那我走了,拜~”謝雨靈很随性地沖她擺手。
“拜拜。”陳宥儀點頭,看着謝雨靈踩着高跟鞋往路邊停着的一輛紅色賓利走去。
送走謝雨靈後,陳宥儀轉身往回走。
如今快要十一月,京州的夜晚,涼意盡顯。
她今日沒想到會待這麼晚,出門時隻穿了一件白色針織長裙,雖然有罩衫,但冷風這麼迎面一吹,瞬間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雙臂環抱在胸前,陳宥儀搓了搓胳膊,加快腳步向前走。
隻是沒走幾步,低垂的視線裡,猝不及防地出現了一雙男人的皮鞋。
站定腳步,陳宥儀緩慢擡起頭來,呼吸卻刹那間停滞。
那雙仿佛被墨浸染過眸子半垂着,要将她看穿那般,冷銳的寒氣直面撲來,混着今夜的風,往人骨縫裡鑽。
陳宥儀怔在原地。
“謝雨靈和你說什麼了?”梁知韫直接開門見山。
“她讓我幫她媽媽設計一套首飾。”陳宥儀啟唇答話,語速不緊不慢的,将屏在胸口的氣輕輕吐了出來。
梁知韫眉頭稍微不可見地擡了下。
他沒說話,可看她的神情卻透出一絲鄙夷,像是在說,就說了這個?
陳宥儀:“你不用擔心,我沒說什麼會影響到你們聯姻的事情。”
梁知韫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遽然笑了:“嗬。”
陳宥儀不解地看着他,微微仰面的姿勢,顯得落進路燈光暈的眼睛尤其的水亮瑩潤。
梁知韫俯低脖頸,仔細打量她那雙清冷的眼睛。
半晌,他勾唇戲谑:“你覺得我會擔心這個?”
陳宥儀:“你不擔心嗎?”
梁知韫:“你以為我是你?”
陳宥儀知道他在說什麼。
她不想口舌之争,隻避開視線,匆匆略過了這個話題:“沒什麼事,我就先回病房了。”
說完,她擡步向前。
就在要和梁知韫擦肩而過的那刻,他卻突然說了句:“老頭要睡了,讓我和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陳宥儀垂落在身側的指尖顫了下。
她讷讷地應:“我的包還沒拿,你先回去吧。”
梁知韫:“你的包,我放車裡了。”
車裡?陳宥儀側眸看他。
梁知韫說:“我車裡。”
陳宥儀平日裡來醫院都是梁家的司機車接車送,但很顯然,梁知韫早就把接她的司機差遣了回去。而她的手機和錢包都在手提包裡,如今不跟他上車,她是真的沒辦法回去。
咬咬牙,陳宥儀硬着頭皮,跟着梁知韫上了車。
梁知韫平日很少自己開車,今天也算是例外。
陳宥儀坐在副駕駛,手提包很随意地擱在微微合攏的腿上,一雙眼睛始終平視着前方,看似心無旁骛,風平浪靜,可她的餘光卻總是忍不住地往身側偏上幾分。
幾年不見,他開車的習慣還是和從前一樣。
喜歡将車窗沉到最低,讓風灌滿車内。喜歡右手握着方向盤,将左胳膊搭在車窗台上。
姿态一貫的散漫倦懶,卻又比從前更遊刃有餘了一些。
隻是今日的車裡沒放音樂,他們之間寂靜到隻有車窗外的風聲掠過耳畔。
陳宥儀望着前面路口,像心髒般跳動閃爍着的紅燈标識。
車輛緩慢降速,又在綠燈亮起的那一刹那,像是脫缰的馬,無所畏懼地飛馳過去。
兩側的街景在視野中變得模糊,陳宥儀脊背緊貼座椅,淺淺提了口氣。直到行駛的速度又降了下來,她略微聳起的肩膀這才重新回落,變成平直的角度。
不過,心還沒徹底放松,捏在手中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震動起,十分突兀地打破了她和梁知韫之間的寂靜。
陳宥儀俯低脖頸去看屏幕,瞥見視頻通話的來電是誰的那一刻,眉心輕擰了下。
幾乎是同時作出的反應,她将手機音量鍵按成了靜音。
可屏幕還亮着,蔣铮的名字和頭像,是那樣的顯眼。
從戀愛開始,她從未挂過蔣铮的電話,可現在這個情況,又沒辦法當着梁知韫的面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