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出糗了,在言懷卿面前。
被兩人左右夾擊着,她左不是,右不是,進退也不是,視線緩緩下移看向手裡緊握的相機,輕提了口氣。
左邊耳朵傳來一聲好聽的輕笑,右邊耳朵傳來一聲張狂的壞笑,言懷卿和江景倒是很有默契地同時笑了出來。
被捉弄的感覺越來越強,林知夏氣血湧上心頭,臉都有些紅了。
言懷卿拍了拍她的胳膊,很輕柔,似一個無聲的安撫。
林知夏心口一跳,沖她抿唇一笑。
江景一巴掌拍在她盤着的腿上:“這麼不經逗啊,臉都紅了。”
林知夏撇她一眼,把相機重重丢到她懷裡,若是知道這相機價格,她估計是不敢這麼丢的。
“你這是上了賊船了,常來劇團的人,哪個沒被逗過,蘇老師都還沒來呢,這才哪到哪。”江景不動聲色地把相機裝進收納裡。
林知夏不想理她。
“怕不怕?”言懷卿随之問了一句,聲音很輕。
怕不怕?她的言外之意是......問自己敢不敢上賊船嗎?
林知夏彎彎眼睛,大大方方看向她:“不怕。”
言懷卿的笑意舒展開來。
真好看啊。
這還是林知夏第一次見她笑意如此舒展,心口又砰了一下。
江景已經收好相機,舉着電腦跑去言懷卿一側坐下了,兩人對着電腦屏幕讨論起新修的照片來。
林知夏沒什麼事情,就雙手捧着臉看言懷卿的側顔。
她眼簾半垂着,眉梢略彎,睫毛很長,尾部微微翹起,鼻翼精緻的像是被精雕細琢過。
若是視線隻停留在她上半張臉上,是恬靜柔美的溫柔,可過于清晰的下颌線,又将她整張臉勾勒出幾分冷峻的疏離感。
林知夏在想,自己會如何遣詞造句來形容這張臉呢?
引用書裡的詩句?還是用盡修辭手法?
比做天上的月亮?還是想成梅梢的白雪?
是克萊因的藍?還是莫奈的灰?
好像都不夠。
記得有個畫家說過,畫一個人,要畫出她滔滔的一生。
那寫一個人呢?一個美人?
此刻,作為一個作者,林知夏以為,美人隻可以用文字想象,不能用文字描述。
人在被盯着看時,會敏銳地警惕和不安。
林知夏盯着言懷卿看了十來分鐘,回過神時,她清晰地感知到對方覺察到了她的視線。
可是,言懷卿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就連耳廓後的小栗子都隐藏在碎發後,微不可查。
她這是,在縱容她的觀察嗎?
音樂停了下來,場中的演員訓練結束,慢慢散去,熱鬧的排練廳隻剩下寥寥幾個人,顯得有些空曠。
林知夏以為排練就此結束了,可不一會兒又見幾個琴師帶着樂器陸續進來,蘇望月也來了,穿着一身黑色運動裝帶着鴨舌帽,很簡約,也很精神。
她個子比言懷卿還要高,也是個行走的衣服架子,看言懷卿正跟江景讨論照片,她一屁股坐在林知夏身側。
“我見過你,林主任的女兒是吧,看我記性好吧。”
“是的,蘇老師,我叫林知夏,跟您合過影。”林知夏連忙坐直了。
蘇望月含着笑打量她,很誇張地感歎道:“诶呀呀,是真正的林妹妹呀。”
林知夏都沒來得及害羞,蘇望月突然開口唱道:“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聲音高亢婉轉,剛柔并蓄。
唱完之後她又朝前探探身子,看向言懷卿:“阿言,我這兩句徐派唱腔如何。”
蘇望月是唱尹派小生的,突然來一嗓子徐派,連忙翹着尾巴顯擺一下。
言懷卿和江景那邊已經停下手裡的工作了,江景笑着鼓了兩下掌,言懷卿則是輕笑一下,很默契地開口配合:“隻道他腹内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
音色委婉柔美,唱腔情深意長。
左手言懷卿,右手蘇望月,林知夏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感受“望言欲穿”的默契和魅力。
本來被叫了林妹妹她還有些不好意思,此刻也隻是不動神色地往後靠了靠,屏息聽着兩人對唱。
“林妹妹~”宛若天籁的念白:“你來說說,我們倆個,誰唱的更好些?”
蘇望月看向言懷卿的眼神陡然一轉,落在林知夏身上,很快,言懷卿的眼神也順勢跟了過來,還有江景的。
林知夏正聽的起勁呢,突然就被點了名,身子一怔。
她如今連尹派、徐派都聽不出,怎麼敢點評兩位大拿的唱腔。
“送命題?”江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嘀咕一句。
誰說是送命題,小意思啦,林知夏正要開口,蘇望月又補了一句:“不許說都好。”
這下真成送命題了。
尴尬兩個字在林知夏臉上呈現的不能再直觀了,她仿佛聽到有隻羊在自己左上方咩了兩聲,又有一隻烏鴉叫着從左側飛到右側,在她腦門上拉出一排黑線。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這個劇團有點八字不合,為什麼每次來都能遇到鑽地縫的場景,還不止一次。
忽閃一下睫毛,又忽閃一下,她狠狠提了口氣,終于開口了。
“娴...娴...”試了幾次音,她終于用微不可聞的聲音接唱了一句:“娴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更像是在唱歌。
唱完之後,她紅着臉回答:“我唱的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