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到票面,燙金的字樣寫着全國綜合聯賽,副票券上小字印的是家屬席,公關票。
“今天内部剛發的,我第一件事就是給老姐你送票來了。”小遙勾起唇揚起一個能隐約看到虎牙的笑來,這樣子的笑容有種神氣的可愛來,他笃定我一定同意,“到時候要來看知道嗎!”
事實上,我也确實沒辦法拒絕小遙這樣的請求。
弟弟這幅求表揚的臭屁樣子就像叼到球的尋回犬,我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小遙那頭毛絨絨的金發:“知道了,真拿你沒辦法。”
珊娴不認得小遙,她不關心工作以外的其餘瑣事,自然而然地把我和小遙當做親姐弟。
她的目光在我和小遙臉上尋了個來回,發出了獨生子常有的感歎:“基因彩票嗎這是?姐弟倆水準都很高。”
沒等我開口糾正這個誤會,小遙擡手搭在我的肩膀,攬着我跟珊娴笑眯眯地賣萌:“那當然了。”
“因為我是姐姐的弟弟嘛。”
他說道。
39
當又在電梯間跟男同事對上視線時,我終于明白為什麼老話總說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我提着包準點下班,怎麼看都是有空的模樣——再加上之前已經用各種借口婉拒多回,當下完全就是被抓到可以邀約的破綻,我再找不出理由推脫。
于是在那怎麼看都是勢在必得的目光中,我笑着點了點頭。
好在對方深谙追求之道,見我終于松口,便沒有強求非要在今天吃飯。
他很有風度但也沒有退讓地表示,可以等我有時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頭随便找個借口提前離開就好。
我垂下眼慢慢答着男同事的搭話,溫和地拒絕了他送我回家的提議。
“承心小姐。”他笑了笑,不太在意我的嚴防死守,“我也不吃人吧?”
“說笑了,是怕麻煩你。”我配合地跟着揚了揚唇,沒有接下這個暧昧的小玩笑,“下班點路上也容易堵車,專程送我回家,我會過意……”
話未說完,我望着眼前不遠處意外出現的人,怔怔地噤了聲。
是澄意。
可能愛玩競技運動的孩子都喜歡把成套的運動服穿成身上的第二層皮膚,前段時間來跑過來專程送票的小遙穿的白色,而此時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來找我的澄意則是穿的黑色。
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款的米白色圍巾在這片黑中亮得顯眼,澄意根本不怕冷,他系圍巾的方法極其随意,看得出這完全是搭麂皮毛巾的手法,就這麼垂下兩段、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頸後。
澄意看着就是弟弟的年紀,這不過男同事隻認得樂遙,我怔住的神情不由得讓他問:“這位是?”
是弟弟,親弟弟。同事基本都不認識的親弟弟。
“他是……”
我眼看着澄意走到我的眼前,正準備跟同事介紹時,那條圍巾卻猝不及防地被一圈圈繞到我的脖子上。
澄意好似沒有看到我身邊的同事那般,隻是稍微皺着眉頭,垂眸認認真真地替我系上這條本就屬于我的圍巾。
“你上次把它忘在我這裡了。”
伴随着這句嘟囔似的尾音,澄意的手指稍稍收緊,打了一個不算太完美的結作為收尾。
我突然醍醐灌頂。
弟弟說這話的語氣跟他平時和我聊天不同。
這是他頂着“圖柏冬”的稱呼與我約會那時才有的語氣,隻帶半點親昵,抱怨得明顯,卻聽着無比暧昧。
随後澄意像是才終于發現我身邊還有其他人那般,他擡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男同事,露出我第一次敲開他公寓的門時所見過的,那種介于禮貌和冷漠之間的笑。
“您好。”
澄意用的是敬語,有他這個年紀面對年長者該有的乖巧,卻也就此點到為止,不再出聲。
他甚至沒多問我身邊的同事是誰。
……
…………
“下次不要做這種事了。”
餐廳裡,我欲言又止了大半天,終于在我點的那份定食快要被吃完之前,無奈地責備弟弟。
我不敢回想方才男同事的表情,心情像是搖晃起沫的啤酒那般飄忽不定,被弟弟打亂了所有步調。
澄意在有些事情上大膽得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教育他,一般的孩子能這麼自然地對自己姐姐做出這種行為嗎?
我難免想起他給我發的約會短信,我敢笃定這孩子一定是面不改色發的。
隻可惜澄意好像完全感受不到我的驚詫,他本來就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敏銳,現在被我擺出姐姐的架子說了一番,回話時更是毫不留情:“你不是很困擾那個男的纏着你嗎?”
被家裡人,而且還是視作孩子的弟弟點出這種事實在是叫人羞赧得要擡不起頭。
我心下想着弟弟怎麼一眼就能看出來,口頭上還得繼續跟澄意說:“那再怎麼說也不能……”
這話說教的意味濃,澄意像是狗嗅到了不愛聞的氣味那般皺皺鼻子,随後埋頭繼續吃飯。
“有效果不就行了。”他不忘打斷我。
确實有效果。
我真情實意地感覺到頭疼了起來。
可能會被同事認為我正在跟年下的孩子交往,這已經不是有效果能夠形容的了,這堪比深夜驚悚故事。
而澄意好像看穿了我在想什麼一樣,他哼出一個類似嗤笑的鼻音,别過臉悶悶道:“放心吧。”
“下次再碰到的時候,說我是你的弟弟就好了。長得像,他不可能不信。”
“如果他問為什麼會那麼說?”
對上我不認可的目光,他輕輕哼了一聲,預先把我想要反駁的話先說了出來。
澄意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他漫不經心地搖着玻璃水杯,我看不太清他此時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
“因為看不慣你纏着我姐,所以才那樣子說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