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眼尖看到黑黑的一團,“你們看是不是有個人在路邊。”
“唉,就是那個人。”李夏荷一瞅便知是那人,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卻體格碩長的奇怪人。
李父走上前去推了推此人,“醒醒,醒醒。”
無動靜後,李父伸手指頭探鼻息,“有,有氣,來,荷兒擡胳膊,石頭擡腳放闆車上。”
一行人到了家,李母忙出來迎接,“人真找着了,當家的,安置到哪屋?”
李父看着自家院子,一共三間卧房,李父李母一間,李夏荷姐妹一間,小兒子李冬石一間,冬石那間房最小,床也小,睡不下倆人。
“先放石頭那屋,石頭,你這幾日就辛苦些,在竈房打個地鋪睡覺,竈上的火不熄,睡着也暖和些。”
石頭小子憨厚的撓撓頭,“哎,知道了爹。”
李夏荷跟着說,“石頭,姐幫你鋪鋪蓋。”
一番安置妥當後,李父坐在椅子上抽旱煙,李母端了碗水,“當家的,你瞧,熱水成了涼水,這水喂不進去,這人,怕是熬不過去了。”
李父在桌角磕煙杆,“我去找劉老根過來瞧病,芸娘,你在這守着,讓孩子們早點睡。”
“成,當家的你去吧,雪天路滑,你看着點腳下,家裡有我,放心吧。”李母給李父拿了厚帽子一個燈籠,“早點回來。”
李夏荷跟在李母身後,“娘,石頭安置睡了,我陪娘守着。”
李母端了盆熱水給床上那人擦臉擦手。
“我來吧,娘,您歇着。”李夏荷挽起袖子。
“不成,一個大姑娘跟一個陌生男子同處一室傳出去了還怎麼給你說人家,一會兒劉老根大夫來了,回你屋去,這有娘照應,聽見沒?”
“是,娘,等爹回來,女兒便回屋,絕不給娘惹麻煩。”
李夏荷讨好她娘,不時給她娘捏捏肩,揉揉胳膊。
床上的人臉被擦幹淨。
李夏荷跟在後邊,“娘,這人長得還挺俊的。”
李母把布巾搭盆上出去倒髒水,“瘦了點,不像長壽的命。”
又等了約摸有一炷香的時間,大門外傳來“笃笃”的敲門聲。
“你爹回來了,快回屋去。”
“是,娘,我回屋 你去給爹開門。”
李母打開門一瞧,果然是李父和劉老根大夫。
“這麼晚了還麻煩您老,實在是不好意思。”李母從李父手裡接過燈籠打着。
“我這娘家遠房侄子過來投奔我們老兩口,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剛到就鬧了病,實在是沒法,才大晚上去請您來瞧。”
“無礙,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的職責所在。”劉老根随着李父李母進了卧房。
見了床上的人,一瞧,情形果然是不太好了,劉老根一搭脈。
脈息微弱,髒腑衰竭,已是無力回天了。
劉老根閉眼搖頭,“李三弟,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人無力回天,神仙難救了。”
李母婦道人家心軟,“這,怎麼會?”
“此人能活到現在全憑一口氣吊着,也是個堅毅之人,也罷,我開副藥。先吊着一口氣,後邊的可要你們老兩口操辦了。”
劉老根拿出随身攜帶的藥箱,拿出炭筆草紙寫了一副吊氣的方子,“這些藥材我那有,李三弟你随我去家拿。”
李父心裡也不是滋味應了一聲,随劉老根出門去。
“可惜了,我們也是盡力了,你下輩子投胎到一個好人家吧!苦命的人啊!”李母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濕潤。
萬籁俱寂的雪夜,兩道身影“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
“李三弟,這人活不了多久了,你們要早做打算了,這藥吃了也不管用,也就圖個安慰。你們若信不過我,大可到縣城請個坐堂大夫來瞧。”
李父皺着眉頭,“劉大夫,我自是信重您老,隻是接下來怎麼弄,我也是一籌莫展。”
“一口薄棺,一個墳頭,你們老兩口也算是盡心了,任誰也說不出什麼。”劉老根捋着胡子滄桑的老臉也一臉無可奈何。
……
李家這廂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張大牛和他媳婦兒張王氏。
“哎呦,李嫂子,我這可是給您帶來了一個大喜事啊!”張王氏揮着一條舊帕子殷勤地圍着李母。
李母坐在椅子上,“不敢勞煩,張王氏,有什麼事直說,說完趕緊走。”
“李嫂子,别攆我走啊!真是喜事,你瞧,這是什麼?”張王氏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匣子,匣子打開,裡邊明晃晃的二兩銀子。
“到底什麼事,不說我趕人了。”李母看都不看一眼。
“我說,我說,咱家小荷年歲就要滿十八了吧?大姑娘了,該說人家了,再不說人家,官府就來配漢子了,官配的能用什麼好的,再說你能舍得嗎?”
張王氏苦口婆心說個不停,“你家小荷要是不嫁官配,那就牽連你們全家,五算啊!五倍的人口稅!那得多少錢?你家能交的起?”
“我娘家有個侄子,年歲二十,身強體壯,配你家小荷正好,這不,聘金都讓我帶來了,這二兩銀子就是聘金。”張王氏圍着李母。
“李嫂子,這是好事兒啊,要不是好事兒誰家願意冒着風雪夜裡出門子嗎?”
“也就我了,你要是答應,這聘金今晚就留您這裡了?”
這件事也是李母心中的一根刺,可這張王氏此刻過來趁火打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滾,誰稀罕你那二兩銀子,趕緊滾,滾出去!”看見張王氏那一張算計的老臉,李母就一股火氣冒上心頭。
“哎!哎!好心當成驢肝肺呦,沒天理呦!你還打我?我跟你拼了!”
張王氏跟李母扭打起來,你揪我一縷頭發,我狠掐你胳膊。
李夏荷聽到動靜也忙跑出來,“娘,娘,别打了。别打了。”
張大牛圍在一旁,倆老娘們打架,他一個漢子也不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