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陸睢也不是什麼喜歡說話的性子,但這麼具有辨識度的音色,季阙不覺得他會認錯。
季阙手一抖,手指指尖抵着的鍵盤塊彈了一下,二技能直接放空。
這要是季阙自己碰到這樣的隊友都能在心裡嘲一句菜的程度。
這一局遊戲後期季阙心思完全不在遊戲上,完全就憑借手指的本能不給自家上單拖後腿。
石錘建立起來的前期優勢被己方中路這種惡意送人頭行為給敗壞了徹底,但好在季阙拿着太師偷偷摸摸把對面家的高地給偷了,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最後一波團戰,太師抗傷高達百分之七十,己方還剩隻剩脆皮的雙排射手和打野兩個人。
還是赢了。
不僅沒有睡意,甚至更清醒的季阙猶豫了片刻,還是取消了接下來的排位準備。
[你季哥]:我困了,去睡了。
[朝歲如夢]:好。
[朝歲如夢]:晚安。
季阙回完“晚安”就立馬下線了。
他躺上床,盯着頭頂的天花闆,感覺睡不着的這一幕似曾相識。
腦子放空了一會,突然開始回蕩陸睢剛剛罵人的那幾句話。
算盤珠子來中路都能把你打服,腦袋瓜子怕是被灌滿漿糊,路邊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
季阙回味着,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這點好笑甚至疊加起來慢慢蓋過了[朝歲如夢]是陸睢這個人的震驚。
但是他還是很震驚。
十分震驚。
如果[朝歲如夢]是陸睢,那[朝三暮四]也就是陸睢。
也就是說,那個在電腦另一端陪着他度過初三暑假最後那段時光的人也是陸睢。
他如初三暑假所願,在高三暑假來到這裡。
然後遇見了陸睢。
像是命中注定。
季阙突然想起了樓上那個玉蘭花的抱枕,頓時思緒交錯複雜。
玉蘭花下玉蘭諾。
他從未忘記這個隐藏支線,也從未忘記那段一天隻睡幾個小時成天泡在遊戲的那個暑假。
季阙睜着眼睛躺到了第二天天明。
直到天光微亮,晨曦的光透過窗紗落下來,季阙才隐約有了種再不睡就要死了的困意。
隐隐約約,還未深睡的季阙聽見了敲門聲。
季阙不情不願地下了床,然後趿着拖鞋,走到門邊。
季阙靠着門,打了個哈欠,一晚上沒睡眼睛又漲又疼,弄得他眯了兩個小時之後眼睛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浮腫得像個核桃。
根本沒臉見人。
隔着門闆,他聽見了陸睢一如既往的冷淡的聲音:“還沒起床?吃早飯了,今天早上是芝麻餡湯圓。”
季阙一聽到陸睢的聲音就想起昨天晚上那幾句押上韻的罵人的話。
清冷的聲線用來罵人實在是屈才。
陸睢的聲線應當适合說情話才對。
說情話的時候,應當像是山雪初霁,冷杉下落着碎光的積雪。
季阙倚着門,有些出神,一時半會沒說話,然後就聽見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季阙退開幾步,離門遠了一點。
他擡起手半遮着眼,内心麻木,面上卻半點不顯:“給你鑰匙是讓你強闖民宅的嗎?”
陸睢看着他,卻道:“眼睛怎麼了?”
明明面前就是害得他晚上沒睡好的罪魁禍首,季阙卻遮遮掩掩,顯得有幾分心虛來了。
陸睢的聲音聽起來和昨晚别無二緻,季阙透過指縫看他,覺得某人不像是沒睡好的樣子,還是要多帥有多帥。
季阙:“再問就沒收你鑰匙。”
陸睢微微低着頭,男生的手半遮着臉,耳廓卻漫着淡淡的微紅,語氣聽上去很嚣張,卻軟乎乎的像是樓下張牙舞爪的貓咪,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但陸睢還是沒問了:“奶奶在樓上等你。”
季阙舉手舉得也累了,他放下了手,沒忍住困意,閉着嘴打了個哈欠,眼尾溢出一點水光:“知道了知道了,我洗漱完就上去吃。”
季阙轉身回屋裡簡單洗漱了一下。
還行,鏡子裡的人眼睛隻是稍微有點浮腫,倒也不至于像個核桃,搗鼓搗鼓勉強還能見人。
季阙抓了抓頭發,懶得搗鼓。